凤修林腼腆地把那颗葡萄塞进嘴里,嚼完咽下之后才道:“殿下这般对着中书省撒谎,真的好吗?”
她自己撒谎就算了,还逼迫自己也撒谎。
虞生欢笑,有些别的意味,道:“中书省不是能干吗?前几天还让把秦方域赶出了南疆军营,放手几天,他们只怕会开心坏了,本王也放松放松。”
凤修林没说什么,掀开帘子看了看马车行进的路线,路上有些乱,果然是京都之外的法外之地,路上还能看见些恶霸,穿的人人模狗样,但是所到之处都是鸡飞狗跳的。
他问:“这是要去宣郡?”
“为什么不是去衡陵呢?”虞生欢道,“两处只隔一条明水溪,去宣郡可能只是顺路。”
“宣郡就是宣郡,衡陵就是衡陵,”凤修林道,“古书上有传说,明水溪短且浅,是在灵启时代,一对异族的爱人在分别时的眼泪化成的,象征着异族之间怎么也填不平的沟壑,溪水永远都是凉的,而且谁也没法逾越,从古至今也有很多人妄想跨过去,可是最后的结局都是葬身鱼腹。再说了,衡陵要比宣郡远上许多,没有一个日夜,是到不了的,殿下可没有带那么多行李。”
虞生欢只听到了前面的那个传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痛。
凤修林的声音很平缓,只是在讲述一个故事而已,可是虞生欢却觉得这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撕心裂肺。
宣郡就是宣郡,衡陵就是衡陵,两地只有一条溪水为界,可是那却是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就像虞长霖和虞羲都……生死相隔。
“殿下?”凤修林看见虞生欢的脸色发白,一瞬间慌了神,道:“殿下,你没事吧?”
虞生欢摇了摇头,深呼吸了几下,道:“许是旧伤复发,或者是你这个传说太压抑了……今天天气甚好,出来游玩,说点好听的行不行?”
凤修林觉得无辜:“这个也是我无意中看到的……忘了这个传说的来源……要不殿下说个别的地方,我再想个喜庆的传说?”
“那就衡陵吧,本王的封地。”虞生欢随口道。
凤修林道:“这个喜庆!据说衡陵是灵殇之役的万神冢……”
“闭嘴!”
“这又怎么了嘛?”凤修林委屈。
“你家在坟地上这种事情很喜庆吗?!”
“那可是神冢啊!”凤修林极力强调。
“那也是坟墓!”虞生欢也不肯认输。
听着马车里面的友好交谈,在外面驾车的侯锭很是欣慰,对一旁的熊丘道:“殿下和凤大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啊。”
熊丘点点头,表示很赞同:“嗯。”
*
明水溪边钓鱼的人其实不多,大多是来避暑的,钓鱼纯属当乐子和消遣,再怎么说也是夏季,不是鱼的活跃期,而且明水溪的水属于比较清澈的那一种,鱼确实是少,也很难想象秦方域昨天居然还钓上了几尾鱼。
站在溪边的小山丘上,一眼就可以看到在溪边独钓的虞羲都,戴着顶竹笠,穿着一身低调的常服,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溪边,像座石雕。
虞生欢想了想,对凤修林道:“我有点饿了。你去刚刚我们路过的酒肆,点一些宣郡当地的美食,边吃边等我。”
明明刚刚在来的路上看到了那家酒肆里乌烟瘴气的很,看上去好像有京都的地痞在耀武扬威,凤修林忍了好半天才止住了上去和他们理论的冲动,虞生欢为什么这时候想要吃东西?凤修林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跟着侯锭就走了。
虞生欢带着熊丘继续往前面走,没过多久就被虞羲都的近卫拦住了,虞生欢露面,那人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请虞生欢进去了。
虞羲都的鱼篓空空的,虞生欢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连眼睛的余光都没分过来一点,一心一意都在自己的鱼竿上,果然如秦方域所说,什么都比不上他的鱼。
虞生欢自顾自地选了块干净的草地,用袖子拂了拂灰尘就坐下了,她望了望明水溪对面的衡陵,道:“王爷好生悠闲啊,我来宣郡的路上看见了许多作恶的流氓地痞,打着南疆新军的旗号欺凌百姓,殿下身为宣郡的主人,也不去管一管。”
虞羲都还是没看她,澄澈的目光映着溪水,反射出温柔的日光,半天,才听虞羲都道:“劳殿下操心,小王身体不适,无力操心这些事情。”
“原来真的只是身体不适啊,”虞生欢笑了笑,语气里略带讥诮,“我还以为是痛失爱人导致的心病呢。”
话音一落,虞羲都呼吸一滞,他转过头来看了虞生欢一眼,不带丝毫温度,鱼竿微动,有鱼上钩,虞羲都却只是看着虞生欢,然后微微地将鱼竿抬高了些,一个细微的动作,一支箭破空而来,射到了湖里。
虞生欢清楚这只是个警告,对方完全有能力射中她的心脏,只看虞羲都有没有继续将已经上钩的鱼扯出水面。
但她还是笑着,看着虞羲都,好像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