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珩竟然隐隐觉得在他面前有些扛不住压力,而他已经是这一辈丛家最优秀的孩子了。
午饭是在外面吃的。
一顿饭吃得大家都有些消化不良,只有丛文舒,在商场游刃有余的人根本不会把小辈之间这点尴尬看在眼里,吃了饭还要了杯茶悠哉游哉地喝着。
半晌,指派丛蔚出去给他买包烟。
丛蔚前脚出去,他后脚就把丛珩也支了出去。
“去帮你姐姐付账。”
丛文舒的话,丛珩不敢不听。
整个包厢里,就剩下丛文舒和裴寂两个人了。
“丛蔚父母不在,我虽然恨丛文晏,但不会迁怒丛蔚,孩子毕竟是孩子,她是我的亲侄女,今天我就把话搁在这里,想娶她,你还不够格。”
丛文舒的风格和丛文晏很不一样,一个攻击性很强,一个阿弥陀佛。
他完全不把毛头小子看在眼里,连场面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裴寂不意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戒烟棒,靠着椅子,坐姿懒散,目光如炬:“条件您提。”
“丛家的规矩,婚前不上床。”
“可以。”
“虽然是糟粕,但是丛家规矩是年过四十无子可纳,也就是说年四十没有孩子,如果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可以领进门,家里不会追究。”
“我不会。”
“我没说完,那是丛家的规矩,我的规矩是,只要你出轨,无论精神还是肉体,净身出户,不要糟蹋她的时间和感情。”
“不管她在不在,我身边只会有她一个。”
“丛家女儿如果怀二胎,姓丛。”
“我没意见。”
其实,丛家的规矩还有很多,传统家族传承数百年,很多糟粕还依然留存,如今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家族里早就乌烟瘴气了。
丛文舒不觉得这些规矩有什么用,但作为丛蔚的叔叔,他还是翻来覆去挑了三条他觉得有必要的内容告知裴寂,无论如何,他不可能让丛蔚真的在外面被欺负。
“最后一条,我的要求,我听说你投资了一个摩托车厂和一个新材料实验室,很简单,结婚前,不管你投资多少项目,只要所有项目收益到三千万,来我这里提亲。”
丛文舒原本打算说让他挣出一套这样的四合院再来提亲,可转念一想,婚前不越雷池,结婚条件这么苛刻,他侄女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于是,到嘴边的条件就被降了好几个档。
裴寂嘴里的戒烟棒一顿。
三千万,不是笔小数目。
丛文舒抿了口茶,笑道:“三千万不少,但是对于投资来说,也有可能是一夜之间的事。怎么,对自己没信心?”
裴寂也笑,他骨子里的桀骜此刻全都显了出来,端起茶壶给丛文舒斟满了一杯:“那您就瞧着。”
丛蔚和丛珩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不知在谈些什么,气氛居然感觉还过得去。
——
丛文舒和丛珩要顺便在首都呆几天,谈一个最新的合作项目。
家里房间多,丛蔚就收拾了两间客房给他们住。
不过他们俩早出晚归,几乎不怎么能碰到面。
七月临近期末考,裴寂忙实验室新项目和期末考,忙得焦头烂额。
丛蔚在家研究丛文晏书房里留下的那些古籍,艰涩难懂,看起来进度很难往前推进,她对制香有些底子,但毕竟比不得丛文晏专业,看着他的笔记,只觉得中间隔了好几个太平洋。有时候看着看着,就能看出满头大汗。
“你现在的水平,选料会选吗?知道多少种料?”
丛蔚闻言抬头,看见丛珩抱胸倚在书房门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见丛蔚看过来,他直起了身子,抬脚进来,拿过丛蔚手里的书随便翻了几页:“这个程度对你来说太难了,建议你从基础学起。”说着扫视了一圈丛文晏的书架,最后得了个结论,“没你能看的。”
丛蔚有些无语。
丛珩才19岁,已经很是倨傲了,不过丛文舒不许他骄傲,他平日里只能装作一副稳重谦卑的模样来欺骗世人。
“我家没有你说的那种基础的书。”
“当然没有,丛家人都是从小学的,大伯离家的年纪,早就不需要那些基础书了。”
“你有什么办法吗?”丛蔚宽厚,一贯不喜欢跟小孩计较。
丛珩斜睨了她一眼:“大伯在老宅的房间没动过。”
丛蔚听这话,立马就明白了。
感情这孩子在告诉她,丛文晏小时候学过读过的东西还在。
当晚,丛蔚就不负他望地去找了丛文舒,提出想要她爸小时候用的书和材料。
“改天让人给你送过来。”丛文舒对着丛蔚,比对着丛珩要温和不少,“另外,丛珩会在首都呆上几个月,跟进新项目,你有不懂的可以问他,他跟你爸爸走的一条路子,纯古制。”
丛家近几代随时代潮流,把古制和洋香水结合,做了自己的香水品牌,味道都很独特,在国内市场一直是独占鳌头。
可丛文晏从小就坚持纯古制,认认真真守着老祖宗的东西。丛文舒在家族里争权夺势,看的永远都是利益,可他教他的儿子,却沿用了丛文晏那一套。
当弟弟的,对兄长的敬意其实一直都在。
不过,丛文舒没有丛文晏那么幸运,他走的路,注定不会随心所欲。
丛蔚道了谢,离开前问了句:“这么多年,您想我爸吗?”
“不想。”
丛蔚退出去,随手合上门。
从门缝里窥得了丛文舒脸上最后一丝神情。
那是,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