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进也没有多想,这深更半夜的,他只觉困顿,想早些回家睡觉,侍奉太子喝下药及醒酒汤后,见太子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梁进正打算起身离开,却被太子突然一把拽住了袖子。
老祖宗啊!梁进差点就呐喊出声,他还想干嘛?
梁进躬身等着太子吩咐,他却只是嘶哑着嗓子问了他一句,“梁太医,如果你犯了很严重的错,你的伯父会原谅你吗?”
听闻太子的话,梁进内心那一点点的猜测便得到证实,他很慎重地回道,“那得看我犯的是什么错,若是小错,我伯父只会责骂我两句,可我若是犯了大错——”
说到这里梁进顿了顿,思忖了一下才道,“我伯父大概不管怎样都会原谅我,我自幼是他养大的,他知道我的秉性,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更何况不是还有一句话叫‘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我诚心改过,我伯父就一定会原谅我。”
太子缓缓睁开了眼,盯着头顶的床帐眼神放空地松开了手。
“你退下吧。”
梁进终于松了一口气,忙背起药箱迈着碎步退出了承德殿,当他经过明德殿时,他停住脚步往路灯稀疏的殿内看了一眼。
虽然太子什么也没说,可他大概还是猜到了点什么,太子问他的父母,又问他若是犯了错他伯父会不会原谅他,其实已经表明,太子在悔过,他后悔自己参与到了谋害皇上太后及太妃这件事情里,只是不知他为何会有这般突然的改变。
梁进猜的没错,而且由于他的一席话让太子想透彻了,下朝后,太子再次来到了明德殿,蒋家军见到他纷纷向他行礼,“太子殿下!”
屋里的顺帝及常广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俱是面色一沉,顺帝口中冷笑一声,“朕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太子,没想到他竟然这般锲而不舍。”
说完顺帝就闭上了双眼假寐,常广则是低着头站在床边,也不打算理会太子。
太子进屋后,见常广并不理他,也没生气,而是径直走到了床边,正欲替顺帝掖一掖被褥,就被常广伸手拦住。
“太子殿下,你走吧,皇上并不想见你。”
原以为太子又要说一通威胁或刺激顺帝的话,却不曾想他“噗通”一声,重重地在床前跪了下来。
“父皇!是儿臣不孝!”
顺帝醒着,却没有睁开眼睛,在心底思忖着太子这是在耍什么花招?想以退为进,向他示弱,将传位诏书骗到手?
太子深知屋外都是蒋家军,在宫里,他们只听令于母后,是母后的眼线,他虽然也能使唤他们,可到底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
别的话太子不能说太多,他只能诚心向顺帝忏悔,“父皇,从前儿臣做了太多错事,都是您为儿臣善后,可这次儿臣做的错事,您不能再替儿臣善后,所以儿臣只能自己来,儿臣不孝,希望能求得父皇原谅!”
说完太子就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吓了常广一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这样,可顺帝依旧没有睁开双眼。
他曾经给过太子很多机会,他一次次地容忍他犯错,一次次地替他收拾残局,可结果呢,他们父子反目,他这个做父亲的落到被儿子逼宫囚禁的下场,他,怎么可能再相信太子。
太子磕完头依旧跪在地上,他知道他父皇醒着,只是不想睁眼看他,他该说的已经说了,他也知道父皇不会轻易原谅他,所以,他会用行动向父皇证明,他知错了,他也回头了。
太子从未像此刻这般意志坚定,他站起身,深深看了他父皇一眼,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就离开了明德殿。
房门被关上后,顺帝终于睁开了眼睛,常广凑到他跟前,一脸的心事重重。
“你怎么看?”
顺帝问常广,常广哪儿回答得出,他只是万分疑惑,“太子瞧着,像是同从前有些不一样。”
顺帝虽然也有这样的感觉,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相信这个谋害了自己的儿子,就算他不是主谋,但他也已经参与了其中。
“不管他怎么样,朕都不会将大褚交给他。”
说着顺帝长叹了一声,“老三既与镇南王取得了联系,那便离起兵不远了,真是没想到,朕面前的障碍,还是要靠七弟替朕扫平。”
常广也是一阵感慨,“只希望太后和太妃都能安然无恙,这样,才对得起在外厮杀的七殿下啊。”
“梁进可有带来什么新的消息?”
顺帝想了解外面的情况,就只能通过梁进,除了太后太妃的病情,还能通过他得知南境和北境的动静,只要还有一丝希望,顺帝就不会放弃。
常广摇了摇头,“陛下放心,若是有最新消息,梁太医一定会想办法送进来的。”
被褥之下,顺帝用力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经过那么久的努力,虽然只能轻微地握成拳头,但对于他而言却是奇迹,梁进也说,他或许真有康复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