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孔天窗泛起微微亮光,月亮和二当家的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沉沉睡去,唯有凌无双和谨言还清醒着。
两人挨坐在一起,谨言的眼中布满红色的血丝,凌无双目光失神地盯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什么,而她的手同他十指紧扣,一刻也不曾分开。
门帘微动,公孙离掀开门帘从屋里走了出来,凌无双和谨言忙起身凑了上去。
“情况怎么样?他好些了吗?”凌无双压低声音焦急地询问。
公孙离也是疲惫得很,一张脸黑着,为了送药去西夜她已经近半月未好好休息,昨夜又一夜未眠还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若不是服了些补充体力的药丸,她也撑不住。
公孙离点了点头,“烧退了,不过毒还在体内残留,只能等他醒过来再喝药解毒。”
听到公孙离的话,凌无双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有了着落,不过依旧担忧。
“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公孙离掀开门帘一角往里面看了一眼才道,“进去吧,希望别吓着你。”
走进屋内,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还伴随着一股腐臭,走到凌绪躺着的毛毡处,刚蹲下身就瞧见了一旁扔着的一堆腐肉,上面甚至有蛆虫在蠕动。
凌无双强压住喉头翻涌而上的呕吐,也不顾及男女有别,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灰狼裘皮,打量着凌绪身上的伤势,胸前的皮肉完好无损,只是左手胳膊以及右腿绑了头巾撕碎而成的布条,布条上侵染了少量鲜红的血迹,换下来的那些布条则是堆在了一旁,全是黑色的污血。
她知道虽然看着骇人,却是好转的迹象,她又伸手探了探凌绪的额头,还稍微有些发热,但脸色相较于刚开始见到他时已好了太多,已经由尸体般的发紫发青转变为了气血虚亏的发白。
万幸——
凌无双长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的瓦盆中捞起布条拧干折叠后放到了凌绪的额头上,她不知道公孙离是怎么替凌绪降的温,但大夫大致都会采用湿帕子擦拭身子的办法。
她方才已经不管不顾地看了凌绪的身子,好在他的腰腹处有布条遮挡,看样子应当是公孙离放上去的,她便想着再替凌绪降降温,手刚要去捞瓦盆中的另一条碎布,谨言却抢先她一步伸出了手。
“我来。”
他将布条捞起拧干后就仔仔细细地替凌绪擦拭,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处,凌无双轻轻握住了凌绪的手,小声在他耳边说话。
“哥,芮晗来了,你快好起来,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们一起回叶城,娘还在等我们回去……”
说到这里,凌无双眼眶微热,在叶城等着他们回去的娘亲一定彻夜难眠,是他们不孝,总是让她担心。
屋外,公孙离扭了扭脖子敲了敲酸痛的肩膀总算是喘了口气,真是老天保佑,凌绪中的毒她正好认得,不过她却有些纳闷儿,那毒明明霸道得很,由七种毒物提炼而成,人中毒片刻便会七窍流血而亡,可这凌绪竟然能熬到现在,不过她又转念一想,他胸背完好只伤了胳膊和腿,定然是做好了防护,想来他应当还带了解毒丸,这便不奇怪了。
靠着墙睡着的月亮“噗通”一下歪倒在地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瞧见正在揉肩捶腰的公孙离,心中一喜,瞬间清醒。
“大夫!绪哥哥他好了?!”
公孙离却没立即回答,而是反问月亮道,“你是他什么人?”
不怪公孙离态度冷淡,而是她对土匪就没个好印象,土匪的女儿也一样。
月亮被公孙离的一句问话噎住,是啊,她是他什么人呢?他们不过萍水相逢,就因为爹爹将人救回来时,说他是故人之子,他又在昏迷之前笑着对她说,她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他还让她教他驯鹰,是她养的鹰发现垂死的他,才让他在那样荒无人烟的荒漠里得救。
月亮摇了摇头,有些失落地低头垂眸,“我什么也不是……”
公孙离瞧着月亮的举动,心中释然,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她不该同她计较的,虽说也是匪寇,但希望她的手上永远都不要沾血。
“他已经脱离危险,不过还需要继续治疗。”
“真的?!”
月亮的情绪藏不住,立刻又恢复了欢呼雀跃,蹦蹦跳跳地就要去掀门帘,可是手刚掀开布帘看到了里面的人,她又向后退了回来。
“绪哥哥的家人就在里头,我……我……他不再需要我了……”
说完就捂着双眼抽抽泣泣地跑远,公孙离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头,有点搞不懂这是什么状况,果然女孩子家的心思总是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被月亮吵醒的二当家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本想问问公孙离里头什么情况,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毕竟昨日他差点就杀了人家,就算心再大,这种事也会记仇的吧?
公孙离本就不待见土匪,而且又是个差点要了她命的土匪,她斜睨了二当家一眼便转过身背对着他向前走了几步,离他远远的以保持安全距离。
二当家的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大当家的已经对他下了令,要他好好给公孙离赔礼道歉,又让他不要记着谨言三番四次羞辱他的仇,若是他不照做,大当家的就要扣他月钱,他当土匪统共也没得手过几次,就指望着帮里的月钱养活老婆孩子呢。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