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梁进当年尚小,并未亲手诊治过和凌无双病情相似的那些病人,对这症状的病因也不清楚,但当年瞧着伯父替那些穷苦的患者诊治时,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喜欢穿戴火狸鼠的皮毛。
有的用来做围巾,有的用来做毡帽,有的做袖筒,有的做成了护膝,更有的拿来做枕头,可火狸鼠的皮毛是无毒的,伯父也找不到半点头绪,并且至今在北蛮仍然是不治之症。
听闻梁进的论断,凌无双大吃一惊,因为她也有一块火狸鼠的皮毛,当年爹爹回京过年节时,在路上抓到了一只活的火狸鼠,关在笼子里还特意带回来给她和凌绪玩,火狸鼠性子温顺不咬人,凌无双喜欢得不得了,日日都要抱着它玩耍,只可惜后来因误食了墙角的老鼠药被毒死了。
那火狸鼠死后,本来是要埋了的,但林氏见她伤心难过,便用它火红的皮毛做成了一个小枕头,瞧着圆滚滚的还是活的样子,从那以后她每夜都要抱着那个枕头睡觉,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脸才开始长脓疮,且总也好不了,日复一日的越来越严重,原来根源就在那个火狸鼠毛的枕头上。
见凌无双呆愣住,露出满脸的难以置信,未免她想太多,梁进便宽慰她道,“既然已经知道了这脸的病根,那太子妃今后就远离些吧,只不过您的脸溃烂已久,想要彻底根治,并非易事,不过慢慢调理着,相信会有痊愈的那一日。”
凌无双自然明白,她也不求脸上的肌肤能恢复如初,只要勉强能看,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吓人就好。
只是那毛皮枕头,她到底舍不得丢弃,因为那枕头于她而言,不只是代表着年幼时曾带给她欢乐的火狸鼠,还寄托着那些年爹爹陪伴着她的幸福回忆。
一想到爹爹,凌无双黯然长叹了一声,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地向梁进道了声谢。
“如此,就有劳梁太医了。”
梁进向她拱了拱手,“待微臣每日替太子行针后,便为您诊疗。”
治病本就是梁进的分内之事,更何况他对疑难杂症及奇毒都极有兴趣,能为凌无双治病,不仅可以报恩也有助于自己研制出解药,将来还可造福更多的患者,何乐而不为。
待两人一同进了太子寝殿时,寝食难安的太子早就醒了过来,还睁着一双凸目大眼死死盯着床帐上的龙纹。
自偏瘫那日开始,他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内心煎熬,他怕自己再也无法恢复如初,怕自己的储君之位因此被废黜,如今司马翊在江淮还活得好好的,就跟蟑螂一样,怎么弄都不死,若是等敬王安然无恙地返回京都,恐怕他的太子之位就该不保。
该死的梁进——
太子的眼中满是阴毒及诅咒,若非是梁进多管闲事冒出来掺和,他和母后的计划早该顺利的完成,即便不叫凌无双脱一层皮,也该叫她让出了太子妃之位,而不是眼下他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等着!都给他等着!等梁进将他治好,他定要叫他们好看!
“殿下,太子妃来看您了。”
随着李德的一声通传,太子极力想扭过头去看来人,却是无能为力,只能眦目欲裂地往右边去看,而嘴角止不住流出的口水也越发浓稠腥臭,李德连忙上前用绢帕替他擦拭。
“贱——人!”
这是目前太子唯一能对凌无双骂出口的两个字,却骂得口齿不清极其艰难。
有时候凌无双也在想,这人怎么就要长这么一张讨人厌的嘴呢?他好着的时候,就一口一个“贱人”的骂她,如今都成这样了,还不肯为自己积口德,也不知道等他下了阴曹地府,会不会被地府的判官及小鬼给割去舌头。
“殿下还是省省吧。”
说着凌无双表现得宛如不嫌不弃的贤妻一般,从宫人手中接过了药碗,坐在了太子的床前,用汤勺舀了药就要往太子的嘴里喂,可他哪里肯喝,在他眼中凌无双就是个毒妇,她喂他喝的绝对是毒药!
然而他反抗也没用,这么些天他的药都是凌无双亲自喂他喝的,他若是不喝,她便用勺子撬开他的嘴将药一股脑的灌下去,当然,在那之前她会好言相劝一番,他不肯听,那也怪不得她,毕竟做戏嘛,总归要做全套,她可不想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从太子府传到顺帝的耳朵里。
太子服下药后,便轮到了梁进替他施针,因为身上的衣服要尽数除去,凌无双不方便继续待着,就回了自己的凤仪阁,等着梁进待会来替她诊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