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碍于有盛勤在侧,她不便同梁进道谢,以免他处境更艰难,今日一见,机会难得,自是要好好向他道谢。
“梁太医,‘药王’来的那一日多亏有你,若非你挺身而出,恐怕我那日就难以全身而退。”
见凌无双欲向自己行礼,梁进连忙虚扶一把,心中很是惭愧。
“太子妃过奖了,治病救人是臣的本分,更何况太子妃冰雪聪明,墨公公也足智多谋,纵使微臣不站出来,太子妃那日也必会逢凶化吉。”
说着,他向站在凌无双身侧的谨言抱拳拱手,谨言也回他一礼,对彼此都有些钦佩。
那一日若不是趁着门口那两名宫人都阖眼打瞌睡的片刻时机,梁进趁机请谨言出府备药,恐怕事情会更难以收拾,也幸亏谨言的记忆超群,他不过是小声口述了两遍药材及用量,他便全都记下了,并且分毫不差。
凌无双早已从谨言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即便梁进不肯居功,但他的大恩,她是一定会报的,同时她也为他担忧。
“话虽如此,可梁太医你为了我同皇后交恶,恐怕你今后在宫中,会有性命之忧。”
关于这一点梁进又怎会不知,但他却神色坦然,大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
“太子妃不必自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微臣有今日的造化,便是命数,再说了,微臣的命也不是那么好取的,大不了辞官隐居便是。”
左右他都已经将皇后得罪了,若是今后能得顺帝赏识重用,那便是他的福分,若是不得重用,他便离宫而去,他如今留在宫中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光宗耀祖、出人头地,为他的生母正名,既然那样的希望已经破灭,他又何必继续留在宫中等死。
凌无双也未曾想到梁进会是这般豁达爽朗之人,倏然,一阵微风吹过,扬起了她脸上白色的面纱,虽然只是稍纵即逝,可梁进也还是看到了她面纱下的样貌。
“太子妃……您的脸——”
听到梁进的询问,凌无双无意识地转身避开了他探询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面纱下的脸,可一想到他是太医,或许能治也不一定,于是又抱有了一丝希望,回头大大方方地看向了他。
“梁太医可是有法子医治?”
上一世她没有戴面纱的脸,梁进是见过的,谨言悄悄将他带入了冷宫为她解毒,只是那会子只想着活命,哪里还会在乎自己脸上的疮,而那时的梁太医,冒死来为她解毒已是极限。
梁进微微皱起眉头,眼神略有放空,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须臾,他才回过神道,“实不相瞒,同太子妃症状相似之人,微臣幼时曾在北蛮见过,只是当下暂无医治之法,微臣还需回去仔细研究。”
这话让凌无双略感疑惑,“梁太医幼时去过北蛮?”
可她分明记得梁进是岭南人士,岭南同北蛮隔着十万八千里,纵跨了整个大褚,他怎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梁太医敛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微微闪动,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凌无双也不寻根问底为难他,正要说点别的,突听他来了那么一句。
“微臣生母,是北蛮人。”
霎时连凌无双也感到错愕,怎么会?
重生后,凌无双不仅想着要报仇,同时也想着要报恩,谨言的大恩她是要用一生去报的,而梁进的恩情,她便想着给他谋个好前程,助他步步高升,因此她也曾查过梁进的身世,他父母双亡,自幼在岭南是由行医的伯父养大的,后来经地方举荐进京并考入了太医院,他怎会同北蛮扯上关系?
见她露出满脸的诧异,梁进不慌不忙地向她解释。
“太子妃一定觉得奇怪吧?其实也不奇怪,微臣的父亲昔年是定北军凌老将军手下的一名校尉,同微臣生母相识后不久便在战场上战死了,那时微臣生母已怀了身孕,她独自生下微臣后,便毅然决然地带着微臣父亲的遗物,背井离乡,南下岭南,让微臣认祖归宗,后来她得了重病,连微臣的伯父也无力回天,临终时她说要将她葬在家乡同微臣的父亲葬在一起,微臣和伯父便带着她的骨灰去了北蛮。”
听完梁进的话,原先那些困扰着凌无双的疑惑便解开了,为何他浓发浓眉高鼻深目的模样会同寻常的大褚人长的略有不同,为何他会识得出北蛮秘药并懂得解法,为何他在上一世肯冒死出手帮她解毒,为何这一世他这般帮着她和凌绪,原来一切皆有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