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反了。”傅老爷不妨冯氏会如此彪悍,挥开她的手便要唤人来将她带下去,可不知为何喊了片刻都不见人来。
冯氏已然气急,脑中的理智消散大半。
她改抓为点,手指头几乎戳到傅老爷脸上,喉咙处的音量越拔越高,带着极度的愤慨:“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为人贪财又好色,但凡瞧得上眼的,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头拉。
“我若不是当年耽搁了年岁,谁会瞧得上你这样的窝囊废。”
“泼妇,泼妇。”傅老爷已嫌恶她至极,将她的手一把推开。
冯氏冷冷一笑,忽嘲讽道:“你不是要休了我么,你休啊。你要是敢休我,我便敢让我爹定你的贪腐之罪。你当我不知,你在吏部的这段时间,恐怕没少中饱私囊吧。”
“无稽之谈,”傅老爷听到这话心中惴惴,脸色已然十分难看,怒吼道,“你给我闭嘴。”
冯氏又得意起来,腾手将那封休书撕得粉碎。漫天的碎纸屑如雨一般飘落,她站在尽头冷笑,笑得疯狂而肆意。
傅老爷急怒攻心,想也不想地抬手狠狠坤在冯氏脸上。
冯氏被他的掌风带得一偏,歪歪斜斜地倒在小榻上。她目眦欲裂,猛地跳起来扑向傅老爷,尖叫道:“傅德,你竟真敢动手打我。”
她来势极快,整个人躬成一团,如高空坠落的重物砸向傅老爷。傅老爷被她顶得连连后退,不妨脚下尽是方才杂碎的茶盏。他被绊得脚下一崴,脆弱的脑袋便磕在一片碎瓷上。
皮肉被茶水腌得生疼,血丝顺着眼睛缓缓流下。冯氏也吓了一大跳,方才的生猛又一下子泄去大半。
殴打丈夫,这样的罪名她如何承担得起。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方才怎会如此对傅老爷这般咆哮。
傅老爷已被众人扶起,今日在仆婢的目视下丢了如此大的脸,他恨不得将冯氏立刻撕得粉碎。
“将冯氏关去家庙,她不是不想被休么,那就去家庙里过完下半生吧。”他又羞又气,直接吩咐仆婢将冯氏抬走。
“你且等着,等我兄长与父亲来了,我定叫你亲自再接我出来。”冯氏心中虽懊恼,嘴上却不肯软下半分。如今已发展成这样,她哪里能输了气势。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傅老爷见冯氏居然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只得仰天长叹,神色愈发萎靡,一口气又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不过片刻,这里发生的一切尽数落入傅晚晴的耳中。春燕抬手丢给前来回禀的仆妇一锭雪花银。
那仆妇眉开眼笑地接过,连连谢恩后规矩地退出院中。那仆妇,俨然就是放冯氏出柴房的那一位。
傅晚晴冷笑连连,无论对傅老爷还是对冯氏,都十足地嗤之以鼻。恶斗如此多回合,她早已将冯氏看穿,更早早地将傅老爷看穿。
别看傅老爷在堂上时恨不得立时打杀了冯氏,可他的气性儿也只能支撑得到他写下休书为止;别看冯氏似乎战战兢兢惧怕傅老爷,可若能给她些后盾,她做出殴打亲夫的举动也不足为其。
那傅晚晴要做的,便是给冯氏一个前进一步的希望,给傅老爷一个退不得的借口。
书房中的香炉中,扰乱人心神的熏香化成袅袅青烟。冯氏与傅老爷都不负她所望,一个有恃无恐撕休书,一个维持脸面将其关入家庙。
冯氏自以为家庙不过是三两日的落脚地,可她在傅府的消息,注定送不到有冯钰、冯鹤拦着的冯府。
更何况此刻的冯府定也焦头烂额,赵元泽在前往边疆之前,向太子提交了一份冯家卖官鬻爵、中饱私囊的罪证。
傅晚晴又想起前世的大火,那时的家庙断壁残垣,远不复如今这般规整齐全的景象。
她握紧双拳,正欲去探望傅老爷时,马姨娘又忽然到访。
“我带你去解开一个秘密,关于秦潇的。”马姨娘扔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仿佛很笃定,笃定傅晚晴必然会跟来。也确实,傅晚晴只是稍稍一愣,便飞快地追上她的脚步。
自了因说出那段前尘,傅老爷便晕了过去。了因不知因为什么,并不愿立即离开。傅晚晴并不愿牵扯到他们上一辈的恩怨中,便暂将了因安排在一处干净的院落内。
此刻院中空无一人,唯廊下的树叶纷飞。傅晚晴踏着落叶缓缓移到门边,刚要伸手敲一敲门扉。谁知马姨娘突然拦下她的动作,只让她隔着门细听。
“肖儿,我的儿,是娘亲对不起你。”这是了因的嗓音,激动中带着愧疚,愧疚里满含懊悔。
傅晚晴身躯一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马姨娘。马姨娘神色淡然,饱含深意地看向她。
她的心紧紧揪住,在心底发出悠悠地叹息。傅府里头的庶长子,叫做傅晚肖。
“娘亲。”秦潇的喟叹悠然而出,这一句身份的认定穿过重重门扉,缓缓地落入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