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有一富足人家姓唐,唐家不过小本生意,偏偏唐家女眷能生,给内院足足添了六位男丁。
僧多粥少的局面,使得唐家的庶出六公子唐定愈发不招人待见。
他脑袋不够灵光,不能为家中创造财富也就罢了,还偏偏是个药罐子,每年耗医药费无数。可这样的人命却硬得很,居然病歪歪地撑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
唐府诸人皆是发愁,不知该从哪里为这位既无前程又无强健体魄的庶出子寻到一门体面的亲事。
而这样的唐定,却是傅晚晴心中最为满意的赘婿人选。她在唐定的名字上着重画了圈,正思索着何时出门约见一二时,傅老爷顶着一脸的尴尬神色到访。
“父亲。”傅晚晴并不将名册藏住,反而大大方方地放在案前,只是将唐定的那一页隐去。
傅老爷百感交集,在今日助纣为虐算计傅晚晴前,他心中总有预感,冯家恐怕得在他的这个女儿手中吃一大亏。结局果然如他所料,可深感欣慰的同时又颇觉可惜。
傅府未来的当家人有如此手段固然可喜可贺,可他本算计来用以谋得好亲的二丫头却是毁了。来自门当户对的助力,总好过如今必须嫁女与庶子的尴尬。
“元娘,听闻二娘依旧闹腾,死活不愿嫁那冯钰。”他谨慎措辞,不得不习惯将府中大事与这刚定下的承嗣女商议。
傅晚晴了然地看着他,早将傅老爷心里的想头摸得一清二楚。只要冯氏是他的正妻,冯家嫡系便会与他同气连枝。
可若将傅晚玉嫁给庶长子冯钰,便等于站到冯大夫人所出嫡子的对立面上。冯家的将来总要交到那嫡子手中,而冯钰终要分枝另过。
猜度出傅老爷的几分打算,傅晚晴心中发冷,只得劝道:“父亲糊涂了,虽大胤律法规定失贞的女儿确可送与旁人为婢妾,但我们傅家百年名门实丢不起如此大的人。
“就算您勉强成事,傅家宗族的人也不会轻易允准。傅氏一族在朝为官者甚众,若是他们因此孤立于您,可是得不偿失。”
傅老爷老脸一红,整个人似乎都被傅晚晴看穿。他方才便是如此作想,想先退了这门亲事,再寻个能给他仕途带来助力的人家,将傅晚玉白送过去。
他的眉头又紧紧蹙住,很是着恼地咒骂傅晚玉道:“果真是个孽障,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一出生便掐死了事。”
傅晚晴见他暂打消这个念头,又反问道:“父亲,您认为往后咱们要如何才能维系得住与冯家的关系。”
傅老爷一怔,眼睛不自觉瞟向风华院。
傅晚晴却摇摇头道:“如今的冯家,嫡子尚稚龄,庶长子却已成年。如今冯家瞧着是冯大夫人掌控全局,可您有没有想过,为何那刘姨娘与冯钰还能设计二妹妹成功。”
傅老爷深深一怔,觉出这话中的几分不同来。
傅晚晴又道:“冯老夫人爱女,如今还能多多眷顾咱们府的大夫人,连同将父亲你爱屋及乌。
“可等她寿终正寝,你说冯大夫人是向着她的娘家钱家多些,还是向着咱们这个让她遭受了奇耻大辱的傅家多些。”
“这,”傅老爷也随着她的话陷入沉思,下意识问道:“那你觉得我们该如何?”
傅晚晴并不正面回答,反问道:“父亲,这就要看您是作何想法,是想培养一个说不得能掌了冯府家业的未来女婿,还是想靠着大夫人和冯家尚还年幼的嫡子保持友好往来。”
“协助庶子,掌控冯家!”傅老爷霍然间被打开新的思路。这冯府的嫡子只一独苗,能不能平安长成尚且难说,庶出长子不但成年,还已跟着冯老爷外院行走……
他心情激**,再听到风华院里头的哭闹时,心中已隐隐有了决定。傅晚晴送他离开,嘴角渐渐扯出一丝笑容。
这冯氏若一直与冯府一条心,对付起来还总是投鼠忌器。可若是冯氏与冯大夫人闹掰,她下手也容易些。
不久,风华院又乱了起来,派去听壁角的丫鬟绘声绘色地回来禀报,说傅老爷直接拿白绫缠了傅晚玉的脖子,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嫁与冯钰,要么一死了之。
大约是被傅老爷的雷厉风行吓呆,又或者临死的窒息让傅晚玉惊恐。她竟一下子老实起来,抽抽搭搭地答应嫁去冯家。
这一番连消带打之下,傅晚玉不敢不老实,连带着冯氏也偃旗息鼓。
这方消停尚在意料之中,可冯钰传来的消息又让她百思不得其解,那冯大夫人居然正儿八经地为他准备各色聘礼,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嫡母模样。
事有反常即为妖,傅晚晴只得暗暗警惕,又通信冯钰叫他也小心防范。
便是在这样诡异的情形下,傅晚晴终于等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她颇为欣喜,坐着王环驾的马车出府。
马车在一不起眼的小宅院前落定,一老仆迎出门来,激动得打量了她数眼,一时间看得忘记行礼,只不停地抹着眼泪,喃喃道:“像,真像。”
傅晚晴知晓他定是在追忆她的亡母,遂和善地向他点头示意,再缓缓入内。
一男子在廊下等着她,男子俊眉修目,书香气韵刻于举手投足之间。
她温婉一笑,笑容中多了几分亲昵:“烨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