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晴怜悯地看着她:“大夫人盘踞府中十余年,哪里会因为你的一个小小计谋便彻底倒下。再加之,我那好父亲为了自己的前程,说什么都不会轻易断了这份姻亲。
“你百般筹谋,最终不过是让父亲与冯家达成和解,从而让父亲从冯家得到更多的仕途好处,继续他飞黄腾达之路。
“至于冯家人,他们也确实来了,在收到我偷偷透露出去的消息后渐渐警觉于你的身份,特意查探一番带着数名郎中去了傅府。”
马姨娘目眦俱裂:“可你当初让人来找我时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这计只要细心谋划,定能扳倒那冯氏。你不是最恨冯氏么,可你却帮着冯家戳穿我的身份,你之所图到底为何?”
若是她不曾透露消息,那她便还有机会在府里头兴风作浪。此次谋算不成,不代表下一次便不能一击即中。
了因惨笑着闭上双眼,叹道:“想不到李氏那样的和软纯良之人,竟能生出你这生了七窍玲珑心肝的女儿。
“你帮丫头将傅府的水搅得更浑,是为了揪出大夫人在府中的隐藏势力,好为你日后将她踩在脚下搭桥铺路。至于为何要提前诳丫头出府,便是为了一路跟踪,从而揪出我这个存在。”
傅晚晴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马姨娘因吃惊而张大了嘴,看向傅晚晴的眼神隐隐有了几分不可置信的惧意。她跪在了因身前,愧疚道:“干娘,都是我不好。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回来。”
“傻丫头。”了因疼爱地将她拉起,淡然道,“无论你回不回来,被傅家大姑娘盯上的人又有谁能逃脱。也罢,无论如何我们还算赢过一局,也算是为了我那可怜的孩儿报了仇。”
马姨娘勉强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陪着她慢慢走到一方牌位旁边。
了因将那牌位抱在怀中,仿佛抱着此生的珍宝,慢慢回忆道:“当年,我因为私闯傅府被冯氏发现,她作为续娶的正妻,想要打杀了我这个外室也无可厚非。
“可段氏和傅德呢,竟然只得了冯家几句暗示,便亲自将我卖去暗窑,将我儿也一同发卖。
“我本想着有朝一日待我逃出这个魔窟,定要千山万水寻我的孩儿去。可是那冯家丧心病狂,居然将我儿偷偷转卖去轻纱阁。你可知轻纱阁是什么地方,那里月月都能死掉几个被折磨致死的男童。
“我的孩儿还那么小,他明明是傅府的长子,却死在那样一个肮脏的地方。”
她猛然抬起头来,一个健步冲过来将牌位塞在傅晚晴手中,如困兽般绝望地嘶吼,“他也是你的兄长啊,却死在段氏、傅德、冯氏的卑劣中,你说我为何不能报仇,我恨不得啖他们的肉,啃他们的骨,诅咒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轻纱阁!又是轻纱阁!
就在傅晚晴幌神之际,了因忽然抱住她,在她耳边狠狠说道:“傅大姑娘,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冯氏,我已断了傅家子嗣的希望,那我再告诉你一计,可永远地令那冯氏翻不得身的法子……”
郑重的语句字字入耳,傅晚晴猛地睁大双眼,身子不由整个一抖。可她来不及细问,了因已缓缓向另一边倒去。
转眼间,乌色的血液从了因的嘴角流出,马姨娘急急扑了过来,抱住她嚎啕大哭。她安抚一笑,又转过头看向傅晚晴,求道:“丫头的命已经够苦了,那我用自己的这条命,和方才的那个法子,换你对她的网开一面,可好。”
傅晚晴愣在当地,怎么都没想到了因居然一心求死。
马姨娘哭得声嘶力竭,不一会儿,也不知是因为伤心过度,还是缘于今日的颠簸,鲜红的血从她身下缓缓渗出。
傅晚晴吃了一惊,赶忙要出去寻人。马姨娘却将她的腿抱住,决绝道:“你们傅家就是罪孽,何必再多留一条血脉在这世上。就算他今日侥幸能活,日后我还是会将他打下来。如今这孩子没了,也好。”
压抑的屋中血腥气愈散愈烈,傅晚晴两眼微红,看着眼前已虚弱至极的马姨娘,倒不知该说其可怜还是可恨。
她怔怔地看着,仿佛又想起了秦潇去世那一日,漫天的血色。
忽然,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来人将她的双眼捂住,用最温柔的语气轻声安慰道:“别怕,我在这儿。”
当年吐露这句话的秦潇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中,换做如一道光强势闯入的赵元泽将她揽在怀中,用他的深情将她紧紧包裹住。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回报住,不图其他,只为捉住这片刻的温暖。
待她冷静下来,匆匆赶来的了献已带着稳婆替马姨娘保住了性命。
了献唏嘘不已,与她说起了因:“当初我救下了因时,便知她有恨。我本以为,佛祖能洗去她的怨,不成想还是让她走上了不归路。”
傅晚晴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姨母,你替我收下这马姨娘吧。希望她受佛祖点化,别再出山为祸人间。马姨娘虽可怜,可她不该因为可怜便害了无辜的旁人。”
没过多久,屋内的马姨娘悠悠转醒,她听到了外头的对话,挣扎着起身将傅晚晴唤了进来。
她喘着粗气,盯着傅晚晴半晌,呵呵笑道:“谋算五姑娘的事儿我认,可五姨娘当时的出现确不是我的手笔。大姑娘,你们傅府,真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