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一见自家爹娘,勉力撑住的坚强一下子化为乌有,她哽咽地叫了声娘亲,便一头栽进冯家老夫人怀中。辛嬷嬷在一旁跟着流泪,腰板因找着了靠山终于硬了几分。
冯老夫人将女儿扶住安置在一边,这才有空与傅老爷叙话:“女婿,我知今日之事也怪不得你,要怪就只能怪对手太过阴险狡猾。
“你还是先去唤一唤你那好妾室马姨娘,老婆子我今日要与她当面对峙,将她这些日子做的好事都为你揭开,这其中可不但包括若娴此次的委屈,还包括上一次亲家夫人所受的委屈。”
傅老爷自瞧见岳父岳母,气势早已一落千丈,他本还想强撑着一口气顶上一二,可一听岳母开口便说自己亲娘也甚是委屈,心里头也不由得升起几片疑云。
就在此时,通房琼姿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抱住他的大腿便哭嚎道:“老爷,马姨娘不见了。”
“何为不见,她一个孕妇怎么会不见。”傅老爷惊得立不住。
琼姿哪里敢隐瞒,忙一五一十道:“今儿一大早姨娘忽然来了兴致,非要出门逛首饰铺子去。
“奴婢与另一小丫鬟跟随,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谁知姨娘进了那首饰铺子没多久便失了踪迹。奴婢问了铺子里的伙计才知道姨娘竟然避着奴婢从后门偷偷离开。
“奴婢吓坏了,只得赶忙回来瞧一瞧,看她是否先行回来。”
“她何时回来过,你们还不快去找。”傅老爷咆哮出声,一叠声地吩咐众仆从出府寻人,务必要将马姨娘给找回来。
就在他暴跳如雷的此刻,乔装打扮的马姨娘早就牵着提前买好的马匹,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一路往城郊的方向而去。
就在今早,她偷偷收买的小丫鬟送来消息,说大夫人棋高一着已找到春欢与人私通的证据,并且冯家得了消息也赶过来救场,似乎还带了好几位大夫同行。
她本不信,可亲自取风华院周围瞧了一瞧,真见有几名眼生的仆婢悄悄进了那风华院,心里头便多了几分焦急。更何况冯家带着大夫进府所谓何事,她心中更是一清二楚。
这府里,怕是再也呆不得了。
她当机立断,借着逛街的名义出府。二姨娘正心疼于春柳的小产无暇理她,大姑娘与她合作也并不相拦,轻松便将她放出府去。
她靠坐在马车箱前,勉力让马车平稳前行,虽庆幸自己能顺利逃出,心底却懊恼至极。她布局多月,又与干娘将傅府诸人性格仔细推演,本以为在如此周密的准备下必能算无遗策,将傅家人玩弄于鼓掌。
一开始,她确实做到了。她借着抬琼姿为通房的机会,挑起各院的明争暗斗。风和、风华、清仪三院各抬通房夺宠争春,夏菊、春欢与春柳三足鼎立。
傅府的这汪本就不够清澈的池水被越搅越浑,她这才以傅晚月为棋,诱得老夫人为求夏菊率先诞下子嗣而搏一把,最终成功落入她的圈套而败走江南祖宅。
就在她略施小计令得春柳被诊断出有孕,欲重新布局算计大夫人时,风华院里的春欢竟送来绝佳把柄。
果真是荣华迷人眼,那春欢眼红于她有孕后在府里头的嚣张跋扈,又妒忌春柳的孕事,为尽快求得子嗣不惜与旁人私通。
她偶然得知此消息后如获至宝,一面悄悄替春欢与那贼子掩藏行迹,一面寻着恰当的时机诳那贼子入府寻春欢私会。
接下来的事按理说应无比顺理成章,可她万万没想到大夫人竟在府中藏了一批暗线。这一拨毫无存在感的暗线在关键时刻扭转局势,令得大夫人逃出生天。现下冯家人又插手进来,也不知除了知晓傅老爷的症状外,是否还深挖出她的过往?
苦心布局已付之一炬,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将消息送给干娘,让她早做打算。
她打定主意,将手中的马鞭甩得愈发用力。马蹄扬起万千尘土,在出了城后猛然右拐,竟一路向着天华庵奔去。
到了天华庵后山,她又弃马步行,抱着已隆起的肚腹步步前行,在小心穿过丛丛密林后停在一处小木屋前。屋中有一缁衣女尼对窗静坐,手中转得飞快的念珠。
“干娘。”她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拉住女尼的手急速说道:“那冯家怕是有几分猜到了你的存在,以他们家的势力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能查到这里,咱们还是先离京避避风头吧。”
“丫头,是干娘连累了你。若不是因为我的仇恨,你恐怕早就寻了一户人家,安生地相夫教子安稳一生。”那女尼轻轻叹息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马姨娘将她的手拉住,诚恳道:“当初若不是干娘救我逃离那生不如死的暗窑,我恐怕早就染上一身的怪病,不知腐烂在哪个犄角旮旯,干娘待我之恩我几世都还不完。
“干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先避一避风头,过个三五年再杀回来,瞧那负心汉断子绝孙的丑样。”
“恐怕,别人不会再给咱们机会了。”女尼眼神定定地看着屋顶,朗声道:“屋顶上的贵客,听人壁角非君子所为,不若大方进得门来,但凡你们想知,我皆一一为你们解惑。”
窝在屋顶的傅晚晴尴尬地一皱眉,无奈地将拨开的那一片瓦合上,借着赵元泽的手臂落回地面,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客气道:“不知我应该叫你翠娘,还是叫你了因师太。”
马姨娘惊恐地转过身来,将了因牢牢护在身后,对着傅晚晴咬牙切齿道:“你居然敢设计我,想必替我传话的那丫头也投入你的阵营。难道说,”她眉头微微高挑,眸中复欢喜出期待,“难道说,冯氏根本就没有后手,冯家也不曾查出我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