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晴狠狠怔住,不是马姨娘,难道是……
二姨娘!
比起这头的生离死别,傅府内的清仪院则寂然无声。
二姨娘昨夜受了贼子惊吓,又为处理春柳的事儿忙了大半夜。今早天不亮又强撑着处理家事,等好不容易停下来歇口气,整个人已累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靠在大迎枕上闭目养神,忽觉身边有人影一晃。接着,不大不小的捶打力道落于自己的腿间,她惬意地侧过身来,了然地睁开双眼。
春柳正跪在她的脚边,微弯的脊背弓出格外恭敬与顺服的模样,见她醒来,又连忙讨好地笑了笑。
她嘲讽地勾了勾唇,嗤笑道:“春柳,你如今好歹有个通房身份,更何况刚刚小产,怎就跪过来服侍我。”
“婢子的命都是姨娘的,此次更得姨娘出手相救,自然要伺候姨娘更为尽心,以报姨娘大恩。”春柳将身子伏低,恭恭敬敬道。
“呵呵。”二姨娘正笑着,忽然眉眼一竖,将她远远踹了出去,厉声道,“你既知晓是我救的你,日后便安生些,争取早日真正怀上老爷的子嗣。”
“奴婢谨记姨娘教诲,就算将来有幸生下男嗣,也必养在姨娘屋里头,让他好生孝敬姨娘。”跌倒的春柳又赶紧俯身趴好,表忠心道。
二姨娘这才满意,挥了挥帕子道:“得,你也别在这儿跪着了,好好地去**躺着,待老爷来再哭上几场,让老爷多多怜惜于你也就是了。”
“多谢姨娘指点,奴婢这就躺着去。”春柳如蒙大赦,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她笔直地躺到**,不但用被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连保暖的抹额都仔细围好,即使满头大汗也不肯取下来。
此刻她的心中,二姨娘就是她再生的神,是此生不可逾越的主子,哪里还敢惦记当初的那点子痴妄。
当初,她被庸医诊出喜脉,也曾欢天喜地地指望着母凭子贵,有朝一日能与二姨娘平起平坐。
可突如其来的月事打乱了她所有的规划,那庸医再来诊断,居然只字不提自己误判之事,只说是她自己乱用了药物,这才呈现出假孕之兆。
天可怜见,她就算再如何大胆也不敢乱拿子嗣做文章,可箭在弦上,满府里都在等着自己的瓜熟蒂落,她哪里敢有胆子将真相挑出。
不得已,她求助于二姨娘。二姨娘虽训她打她,却也实实在在地想出解决之法。也幸亏了自己的自知之明,才让自己顺利从这场祸事中逃脱。
只是不知那贼子从何而来,难道也是二姨娘的谋划?这世上真有甘愿赴死的贼人?
她满腹疑惑,却不知二姨娘也是疑惑重重。
那几日,二姨娘正寻着合适的替罪羊,来作为春柳小产的罪魁凶手。可还没等她确定目标,一个慌不择路的贼子居然送上门来。
她当机立断,眼见并无外人在侧,立刻指使着院子中的仆妇们拿大棍朝那贼子抡去。
也合该是她的运道,那些棍棒如雨点落下时,不光落到那贼子身上,还间或地落到那贼子脑袋上。不过几棍子便让贼人出气多进气少,再加上傅老爷急火攻心的最后一棒,直接便要了那贼人的性命。
她自得于自己的果断,在榻上又轻轻翻了个身。窗外一片寂静,丫鬟们守在廊下不出一语,唯有轻风吹过,吹得零星树叶沙沙作响。
在这片静谧里,她的思绪又回到了昨夜。
昨夜老爷来去如风,匆匆带着那贼子的尸首去了风华院;之后,本就严密的风华院便成了严丝合缝的铁桶,任她百般武艺都无用武之地;今日一大早,大夫人的亲爹娘又赶来府中。
这一桩桩一件件,也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胡乱想着,一夜的辗转加之清晨连轴转的疲累,让她脑袋逐渐混沌。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就懒思绪都逐渐飘远。
梦境里有一片迷雾,她落入梦中,在重重叠叠的白色雾团中行走,却始终在原地打转寻不到出路。
忽然,白色的世界里出现了一抹红,满身鲜血的五姨娘惨笑着向她走来。她吓得手脚冰凉,赶忙拔腿就跑。
五姨娘并不来追她,声音却如影随形地在她耳边的一步之遥,那笑声尖锐,句句刺中她的心房:“二姨娘何故避开我,当初你将我打晕扔进假山洞中,害得我被**致死时,可不曾这般惊慌失措过。”
“当初是我设计的你没错,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你真生下男丁,大夫人必要寄名成嫡子并养在膝下,那已不能再生育的我又能拿什么和她相斗。”
二姨娘捂住耳朵仓皇逃窜,将心底的话一股脑儿吐出,“反正你注定是活不成的,你虽曾是她身边的丫鬟,可你自抬姨娘起便将自己全家都脱离奴籍,让自己成为与三姨娘一般的良妾身份,她再不能拿卖身契来威胁于你或你的家人,为以绝后患怎会留你性命,少不得玩一玩留子去母的把戏。
“恐怕你正是知晓这一点,才急切地向她示好,又轻易不肯透露自己怀孕之事。更何况我虽算计于你,却也成功让老爷对你愧疚丛生,日后定然会因着这份愧疚,给八姑娘、九姑娘寻个满意的人家,你也该知足了。”
当日,她不仅知晓了五姨娘隐瞒的身孕,更探到了马姨娘与五姑娘的合谋,遂悄悄做了回黄雀。本以为只会去了那胎,谁知那药太过霸道,竟直接要了五姨娘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