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响起李德全恭送德妃的声音,顾听从屏风后出来。
“主上,方才在钟粹宫,德妃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一眼便认出了五石散。此物极易成瘾,教皇遣她前此,许是为了找寻五石散的配置方子,抑或是——戒断方子。”
齐嘉哂笑,“那精绝王宇文迁,因着母亲的惨死,对摩尼教恨之入骨。他怕是发现了教皇的隐痛,暗中与圣女搭上线,想要置摩尼教于死地。可怜那教皇,竟将救命的希望放在敌人身上,当真是气数已尽。”
“主上,那咱们……”
“不急,先看看宇文迁的本事。若他真能覆灭摩尼教,对咱们也有好处。”
顿了顿,他又道:“当务之急,是南越的事情。交趾来信,速报于朕。”
“属下遵命。”
青江大营中,向卜文正在收拾行装。
按照计划,等到夜半,他们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青江中游渡过江去。
孙虎已于昨日将溜索打好。暗卫亦传来消息,成功将信件掉包,端王的信使毫无察觉,已于昨日启程返回邺城。周长史收到端王的“信件”,并无半分起疑。
交趾局势算是暂时稳定下来。只不过,端王若迟迟收不到南越犯边的消息,必定会起疑,他们必须在四五日之内,弄清楚南越的情况。
杨腾大步进了帐,“将军,末将已经查探过山下的动静,吴兆毫无察觉,还等着末将给他送虎符呢。”
向卜文微微一笑,从枕头下掏出一整块虎符,递了过去。
“杨将军,本将军和孙将军恐怕得有四五日不在军中,你万事小心。在此期间,如果交趾有异动,又或者我们逾期未返,你就拿着此符调兵遣将,保护交趾百姓。”
杨腾先是困惑,听他交代身后事的语气,又连连推拒,“将军,万万不可,末将就在此等您几位回来。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
向卜文硬将虎符塞到他手里,“本将军一直没有告诉你,先前给吴兆的那半块虎符,是假的。真虎符中含有玄铁,用大刀劈砍,依然完好如初。
“若他日真的兵戎相见,你便可在两军对战时,用此等方式证明吴兆手持假虎符,居心叵测。届时,交趾将士必将都听命于你。”
杨腾深深作揖,“将军大义,末将誓死不忘。将军放心,末将哪怕拼出这条命去,也定然守住交趾,等待将军凯旋归来。”
向卜文伸手将他扶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道:“时间不早了,你且回去安排一下。待我们一走,便让冒充我们的兄弟住进帐中。切忌,加强营帐守卫,以防吴兆派人打探。”
“末将遵命。”
夜色黑黑沉沉,白日里苍翠欲滴的青山,眼下只是巨大的、迟迟走不出的黑影。狭窄的山道两边,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不时响起不知名夜鸟的惊号。
脚下的枯枝噼啪作响,李广紧紧地跟在向卜文身后,手不自觉地揪住了他肩上包袱的一角。
他们一行七个人,除了孙虎外,还有四个会南越语、手脚利落的士兵。南越之行乃是机密,人太多容易暴露行藏。可人手若是不够,关键时刻又保不住性命。
向卜文看了一眼身后的李广,在心里叹了口气,“你踏着我的脚印走,别掉猎人的陷阱里头去。再忍一会儿,溜索就在前面了。”
孙虎回头看了一眼,又默默回过了头。
果然,不多时,眼前便开阔了起来。
此处正是“溜筒江”的起始处,江面狭窄,用溜索渡江再方便不过。
向卜文看了看水面,很是惊奇,“这夜间的水位,为何下降了这许多?”
孙虎道:“将军有所不知。白日水流汹涌,是上游的冰雪融水补给。夜里山中气温骤降,山顶上更是寒气逼人,因此冰雪不再融化,水位也便低了很多。”
向卜文连连称奇,“孙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孙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不瞒将军,许多兽类都在夜间活动,末将原来做猎户时,经常在夜间打猎。打到了猎物,便借着青江水清洗,一来二去,便摸着了规律。”
向卜文竖起了大拇指。
李广看着眼前的两根溜索,闭了闭眼。
孙虎瞧见他的举动,拆下腰间的一段粗麻绳,递给李广,“参军生在京城,又不是行伍之人,这溜索恐怕有些难度。待会过江时,参军将绳子揽在腰间系紧,便不会掉下去了。”
溜索有讲究,碗口粗竹缆系两岸石柱上,渡者以皮带或绳索系腰间,绳上挂以木制滑轮,借倾斜之势滑越渡河。江上需设两根溜索,一高一低,过河时由高处滑向低处。
孙虎给李广最粗的麻绳,只是让他心安一点。毕竟第一次渡江,猛地悬于万尺高空之上,胆寒也是人之常情。
李广也不同他矫情,接过来道了谢。
见众人准备停当,孙虎口授要领,一马当先,第一个过了江。
骁骑营兄弟紧跟其后,也都安全抵达。
向卜文对着李广道:“你先走,我就在你后面。听到耳边风声响起,你就闭上眼,再睁眼时,人就在对岸了。”
李广深呼一口气,视死如归地上前。踌躇再三,却始终不动。俄顷,回首,一脸泫然欲泣地将向卜文看着。
向卜文惊呼:“那是什么?!”
李广下意识去看,冷不防腚上挨了一脚,被人飞速踹了出去。
“啊——————”
对岸,孙虎已等候多时,李广一靠岸,边被他一把抓住,拎了下来。
李广脚刚落地,向卜文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