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
人境庐中，端王和魏光正相对而坐。
正值盛夏时节，湖上的凉风，时时拂过清幽的竹楼，带来满院荷花的清香，分外怡人。
可惜，庐中的二人，只盯着冒着鱼眼泡的茶水，心思各异。
“王爷，您今日跪了那么久，可是伤着腿了？”
夏衣单薄，端王又蜷着腿，魏光正一眼便瞥见了他膝盖上透出的纱布轮廓。
端王笑了笑，“上了药好些了，多谢阿公记挂。”
“王爷，今日宣世殿内发生的事情，老臣听说了，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端王端起茶水，敬道：“阿公，接下来，孙儿只能仰仗您了。凭您在朝中的威望，只要您肯开口，群臣必然争相响应。更何况，萧婻本就是先帝亲封的太子妃，圣旨犹在。此番，一定让齐嘉纳萧婻入后宫。”
魏光正点点头，又道：“老臣还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答疑解惑。”
见他应允，端王心情大好，笑道：“阿公请讲。”
“王爷，您当真要留下皇后？”
端王一愣，将茶杯放下，“阿公，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
“王爷莫急，老臣只是突然记起，当初是皇后救了丽妃。可见他们向萧两家，平日里看着不对付，关键时刻却是互帮互助的。如今若再让萧婻进宫，万一她们二人联手，那咱们……”
端王道：“那依外公的意思……”
魏光正老眼一眯，眸光中透出几分狠厉。
端王心口一颤，脱口而出，“不行。”
“为何不行？”魏光正定定地看着他，眸色深深。
端王忙道：“阿公，皇后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萧婻正好继任后位，萧家对齐嘉就更死心塌地了。咱们费这么大功夫，怎能给他做嫁衣。”
“王爷此言差矣，若咱们今日能杀了向皇后，他日便能杀了萧皇后。到那时，看他齐嘉怎么跟萧家交代。”魏光正不依不饶。
端王额间沁出几丝汗来，“阿公所言有理，但孙儿还是觉得太冒险了，不如让向萧两家相斗，咱们坐收渔利的好。阿公放心，宫中有母亲和表妹坐镇，只要略施小计，保证让她们斗个你死我活。”
魏光正沉沉地看着他，半晌方道：“王爷既然主意已定，老臣自然愿意鼎力相助。”
端王松了口气，笑道：“阿公放心，孙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魏光正点点头，心中却暗暗打定了主意。
……
景仁宫里，魏太妃瘫在**，就着王庆的手用了半盏茶水，这才慢慢缓过来。
她母子二人今日在宣世殿门口，足足跪了三个时辰。
原本只想做个样子，没成想，皇上竟不惧朝臣非议，就是不肯给他们台阶下。
后来天儿越来越热，日头直烤得她眼冒金星，她只好装晕，才被人抬回了景仁宫，端王也被人送出了宫。
“王庆啊，你去打听打听，王爷怎么样了？”
王庆道：“娘娘，您放心，王爷好着呢，还派隋青来给您送了伤药。您瞧，这可是千金难买的玉露膏。隋青说了，您今儿抹上，明个儿就能好一半。”
魏太妃露出一抹虚弱的笑，“这孩子，向来是个孝顺的。”
“娘娘说得正是。这宫里，说起孝顺，谁不赞咱们王爷一句。皇上跟咱王爷比，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要老奴说啊，这天下，合该就是咱们王爷的。”
闻言，魏太妃小心地看了门外，又嗔怪地瞪了王庆一眼。
不得不说，这句话，确实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那齐嘉，跟他那好母亲一样，冷心冷情，这样的人，怎配问鼎大位。先帝眼力不济，错把鱼目当珍珠。不过没关系，她儿子有的是本事，定能将皇位夺回来。
她眼珠一转，道：“你方才说，隋青来了？”
“嗯，奴才怕您有话要问他，就让他去偏殿候着了。”
魏太妃赞赏地看他一眼，又忧心道：“眼下正值皇儿用人之际，魏常在的那个宫女，也不知道**的怎么样了？”
王庆立刻会意，“娘娘，正好隋青在，要不今晚……一回生二回熟，过了今晚，那丫头肯定就对咱们死心塌地了。”
魏太妃点点头，“你去跟魏常在说，本宫受了伤，让她来侍疾。她会明白的。”
“是，老奴这就去。”
没过多久，永安宫里，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
碧玉正在回廊下等他。
他俯近身一番耳语，碧玉弯起了眉眼。
“你好好盯着，莫要打草惊蛇。还有，查查绿珠平日里都去什么地方。”
小太监道：“知道了，碧玉姐姐。”
……
翌日一早，绿珠红光满面地领着两个小宫女去内务府领份例。
路上遇到的太监宫女，都免不了赞一句她今日的好颜色。
绿珠抿着笑，一路摇摇摆摆地来到了内左门。
刚巧碰到要进宫的太医令。
“奴婢见过太医令大人。”
太医令定眼一瞧，“哟，这不是咸福宫的绿珠姑娘嘛，真乃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绿珠羞红了脸，“大人谬赞了。”
“对了，绿珠姑娘，太妃腿可好些了？昨日皇上派下官去给太妃看腿，王总管却说魏常在已经侍候太妃歇下了。医者父母心，下官未能亲眼瞧见伤势，心下实在难安呐。”
绿珠道：“大人放心，太妃已然大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太医令仿佛松了一口气，又道：“还是要细心养着，这膝盖上的伤，可大可小。下官昨晚去瞧端王，那膝盖伤得，都下不了床。这不，今早都没来上朝。年轻人都尚且如此，更何况……”
绿珠愣了愣，“端王？！端王……不是好好儿的吗？”
“怎么会，”太医令翘了翘胡子，伸手比划，“下官昨晚亲眼瞧见，那膝盖上碗口大两块淤青呢。没十天个把月的，可好不了。”
昨晚？！
绿珠有些懵，“大人，您昨晚……什么时辰去的端王府啊？”
太医令想了想，“约莫戌时初，天刚黑透的时候。下官年纪大了，天一黑透，就半点不中用了……”
太医令还在碎碎念，绿珠却愣在原地。
戌时初，那个时间，王爷明明在宫里啊，还……同她在一处。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天黑光线不好，您确定看见的是王爷吗？”
太医令好笑道：“绿珠姑娘，这路上黑，端王府还能黑嘛。下官瞧得真真儿的，正是端王殿下。你这姑娘，怎么尽问些奇怪的问题？”
绿珠忙挤出一个笑，“大人莫怪，奴婢是昨晚没谁好，精神不济。”
“这样啊，伸手，下官给你把把脉。”
绿珠慌忙向后退了一步。
据传太医令医术精湛，房中之事也能把出来。若真让他把出点什么，她恐怕……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