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顾听一脸八卦地进了宣世殿。

“主上。”

齐嘉自奏折中抬起一双眼，“怎么了？”

“不出您所料，端王果然有动静。从昨日起，端王府的人就开始在京中散布谣言，声称端王被奸臣诬告。

“今日更是变本加厉，竟直接买通了说书先生，在各大茶楼中大讲特讲端王过往的政绩，连在晋地修河时吃了个红薯都拿出来做文章，说什么爱民如子之类的酸话。”

齐嘉揉了揉腮帮子，心说二皇兄的智谋最近有点退步，红薯这么香甜的东西，哪能淋漓尽致地体现出纡尊降贵的意味来，至少得是个窝窝头才行啊。

“买通说书先生？这么明刀明枪的，倒不像他以往的作风了。”

“属下猜想，端王可能也是逼不得已的。眼下安国公府嫡庶不分的事情闹出来，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不用点手段，老百姓压根就不会注意。”

安国公府？

齐嘉突然想起之前皇后提及的事情，脸色不禁变了变。

安国公一家子，也忒丢人了，真是家门不幸。

顾听瞟了他一眼，又道：“主上，安国公多女，京中不少权贵与其联姻。他们现在得知自己三媒六聘娶回家的，都是下贱的庶女，已经闹到安国公府上去了。安国公闭门不见，他们便要来找您评理。属下来时，他们已经到宫门口了。”

齐嘉倒吸一口冷气，“你拉拉杂杂说这一堆，最要紧的怎么现在才说？！”

顾听无辜道：“事情总得有个前因后果不是，再者，属下觉得，您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也是要面对的。”

“你……”

齐嘉抬脚欲踢，突然想起这厮已经练成了金钟罩，这一脚踢下去疼的是自己，又悻悻地放下了脚。

“他们……有多少人啊？”齐嘉咬牙切齿。

“一共五家，各家的老爷夫人都来了，再加上伺候的小厮丫鬟婆子，三十人左右。刘将军府上的老夫人也来了，老夫人今年九十余岁……”

眼前倏地刮起一阵小旋风。

顾听抬头，面前哪还有皇上的影子。

李德全抱着拂尘缩在墙角，眼见着顾统领看向自己的眼神越发深沉，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泪。

皇上也忒不仗义了，要遁也不吱一声儿，哼唧。

向府。

今日休沐，左相难得地睡了个懒觉，起了也没到前院，一直窝在房中，陪着向夫人一同描花样。

盛夏时节多香花，摘了晒干，做成香包是极好的。这香包的花样，自然也是要精挑细选的。

外头的丫鬟突然掀了帘子进来。

“相爷，夫人，老太爷身边的兴子来了。”

兴子原本就是西院的人，当初左相将老太爷身边人都处置了之后，便将自己的人安排了过去。

得到左相的首肯，丫鬟将兴子引进门来。

“见过相爷，夫人。”

左相点点头，“你不在上房伺候老太爷，到此作甚？”

兴子道：“回相爷，是老太爷让奴才来的，老太爷说，请您到上房一叙。”

左相与向夫人对视一眼，“你可知所为何事？”

兴子摇了摇头，“老太爷知道奴才是您的人，从不愿跟奴才多言语。老太爷还说了，您若是忙，得了空再去也行，不急在一时。”

“哦？”左相轻笑，放下了手中的笔。

这倒是稀奇了，他这位跋扈的父亲，竟学会体谅他人了。

向夫人在一旁听着，静默不语。

左相略一思索，俯身拍拍她的手，道：“夫人稍候，为夫去去就来。”

向夫人点点头，左相带着兴子出了西院。

旁边候着的桂嬷嬷忖度着开口，“夫人，奴婢听说，这些日子，老太爷为了大房的事情，可把上房的人折腾的够呛。老太爷一贯偏心大房，这当口唤老爷过去，会不会是……”

向夫人轻轻拂过纸上的莲花，轻声道：“无妨，你我都能看明白的事情，老爷自是看得通透。”

桂嬷嬷还不放心，见主子一番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只好咽了下去。

上房，门窗紧闭。

老太爷已经让人烹好了香茶，放置在东窗下软榻的几案上。

他身上披了一件长衣，正精神矍铄地坐在案前等着。

左相一进门，便感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他却也不意外，不着痕迹地打量室内，入眼便是七个冰盆。就算不加上隐蔽处的，便是皇上的宣世殿，也没这么大排场。

“士璧，你来啦，过来坐。”

左相回头，瞧见父亲正慈眉善目地烹茶，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这两年以来，他们父子见面，哪一次不是剑拔弩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