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散布(1 / 2)

翌日,辰时正。

齐嘉身着朝服,头戴冕旒,端坐在乾清门门洞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外头的大臣。

大齐惯例,每逢夏日,提前半个时辰上朝,地点由宣室殿改为乾清门。

此刻,大臣们列立广场之上,迎着清晨的微风和煦光,不热不燥,格外惬意。

齐嘉环视一周,视线在端王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滑过。

李德全会意,上前一步,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臣们皆低眉垂眼,暗中却都用余光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最近朝上颇为安宁,可面上越是安宁,就代表着底下越是风起云涌。浸**朝堂数十载,辨别政治气候乃是他们的看家本事。

“皇上,微臣有本启奏。”

此声音中气十足,大臣们蓦地抬起了眼。

那个站出来的人,正是袁可立。

他可是御史,御史一旦开口,除了弹劾并无二事。

大臣们对视一眼,心中有鬼的,脸色都瞬间白了两分。

端王站在右上首,垂手而立,一派云淡风轻之态。

齐嘉道:“袁爱卿,何事上奏?”

袁可立朗声道:“回皇上,微臣今日,要弹劾两位朝廷重臣。”

“哦?”齐嘉轻笑,冕旒上的珠帘轻轻颤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父皇在时,总叹袁爱卿勇气可嘉,此番朕也算见识了。不知袁爱卿,你想弹劾哪两位重臣啊?”

“回皇上,正是端王齐袖和江北河道总督姜月。”

此言一出,似是在朝堂上扔了个蜂窝,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齐嘉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李德全轻咳一声,下头又立刻安静了下来。

齐嘉道:“端王乃是亲王,一等王爵,河道总督乃是正二品大员。袁爱卿所言不虚,确实是两位‘重臣’。说吧,你要弹劾他们什么?”

“回皇上,微臣要弹劾他们二人同流合污,在修缮永定河河道时,合力侵吞了数十万两修河银。如今河道虽修好了,但朝廷也花费了数倍的代价。

“此二人身居高位、手握重权,若是官员们都上行下效,长此以往,势必导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

“竟有此事?”齐嘉语带诧异,又道:“端王,你可有话说?”

听到自己的名字,端王静默了一瞬,才大步而出,似是刚反应过来。

“回皇上,臣并未贪污什么修河银,去岁的账本早已交由工部,年底核算并无问题。袁御史所言,臣实属冤枉。”

齐嘉点点头,“二皇兄所言有理,去岁工部的账目,朕也瞧过了,并无问题。袁爱卿,你口口声声指认端王贪污,可有证据?”

“回皇上,有。微臣在机缘巧合下,查到当年账册一事,另有隐情。端王指使河道总督将账册做成阴阳两册,阳册上交朝廷,阴册才是真正的账目。皇上,请您过目。”

他说着,将袖中的账册掏了出来。

齐嘉自李德全手中接过账册,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着阶下低着头的端王。

他这位二皇兄,听说人家有物证,连手指都没动一下。若有那不知情的瞧见,怕要真以为他是问心无愧了。

袁可立道:“皇上,依此账册记载,修缮河道的花费加起来不过是十三万两白银。朕要是没记错,当初朝廷可是拨下了三十万两雪花银。”

齐嘉默然不语,只将账册翻得哗然有声。

众臣皆屏气摒息,不时撩起眼皮偷偷看他。只余左相老神在在地揣着袖子,眼皮半阖,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闲之态。

齐嘉恍若不知,抬手将账本劈头盖脸地砸下,语气却如话家常一般平淡。

“端王,你自己看看吧。”

端王没有躲,任由那账本砸在头上,面上依旧古井无波。藏在袖子下的双手,却不由地握成了拳头。

齐嘉这厮绝对是故意的,竟敢羞辱他。

他也不捡那账本,只平静地道:“皇上,臣并未让人作什么阴册阳册,这账本臣也从来没有见过。恐怕是有心人假作了这账本,故意拿来陷害臣,以离间臣与皇上之间的兄弟感情。请皇上明察!”

兄弟感情?!果然打得是这张牌啊。

齐嘉斜睇他一眼,突然神色一变,对着众臣叹道:“先帝子嗣凋零,只留下吾辈兄弟三人。大皇兄无心政事,成日里修仙问道,朕等闲不能得见。

“好在二皇兄勤劳贤德,时常伴朕左右,朕心甚慰。如今,他被弹劾,不管是真是假,朕私心里都难免偏向于他。

“可大齐有律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事朕若不下旨彻查,恐怕要寒了忠臣之心,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朕如今陷于两难之际,各位爱卿,可有法子为朕消忧解难?”

大臣们似僵住了一般,都勾了头不敢言语。

端王一愣,瞬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齐嘉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按照皇上原本的性子,此番听到他以身份要挟,必定勃然大怒,命人严查彻查,若是属实,更要从重处置。

可这回,怎么转了性子?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