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羔羊(1 / 2)

京兆尹死牢,黑瓦青砖,高墙矮门。

沈玉拄着拐杖站在门外,头戴一顶瓜皮帽,遮住后脑勺的狰狞伤痕。沈管家侍候在侧。

二人后头,跟着几个带着官帽的衙役。

他们站立如松,头微微低着,帽檐压下来,面目不甚清楚。

里面断断续续地传来铁门开关的吱呀声。

“老爷,来了。”沈管家低声提醒。

果然,下一瞬,面前厚重的牢门“哗”的一声被从里面打开,面色苍白的典狱长现出身来,后头跟着两个同样肤色的狱卒。

“卑职见过沈尚书。”(齐)

沈玉摆摆手,“老夫已经辞官,眼下不过是一寻常老朽,当不得各位这般礼遇。”

典狱长笑了笑,“大政在野不在朝,您过谦了。请进。”

他侧了侧佝偻的身子,给沈玉让出道来。

沈玉点了点头,拄着拐杖低头进了门。

进门方知,这些狱卒为何个个面色苍白、形状佝偻。

死牢的门极矮,可进门之后,甬道也没有多高。普通成年男子在其间行走,不得不缩手缩脚、低头哈腰。

他们一行强忍着穿过细长的甬道,来到中央的审讯厅。

大白天,高大空旷的审讯厅里,灯火通明。

因为死牢的顶部,如同陵寝一般,被整个死死地封住,不见天日。明明是盛夏时节,这里头,却阴凉无比,到处泛着森森的死气。

举目望去,四周墙壁上,到处是密密麻麻、一模一样的逼仄小门。若无人带领,便是找上一日,怕也不得要领。

沈玉颤了颤,手中的拐杖一歪。

“老爷!”沈管家低呼。

老爷头伤未愈,方才低头疾行了那许久,气血恐怕跟不上。现下这里头又如此阴冷,老爷的身子受不住。

“老爷,今日您穿得单薄,要不咱今儿先回去,明日再来。”

沈玉摆摆手,对典狱长道:“有劳您带路。”

典狱长点点头,朝狱卒抬了抬下巴。

那狱卒会意,掏出腰间的钥匙,打了不远处一扇铁门。

他们一行人,陆陆续续进了铁门,继续深入。

每一扇铁门,都有不同的狱卒把守。他们腰上的钥匙,只能开自己看守的门。每日交班后将钥匙交回,次日接班时重新分配。每次重新分配,都是不同的门,不同的钥匙。

足足过了五道关卡,沈玉才来到沈成的牢房外。

典狱长拱手一拜,“大人,这里便是了。您请便。”

沈玉点点头。

典狱长识趣地退了下去,临走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侧守卫的狱卒一眼。

沈成听到动静,从破草席上爬了起来。牢中黑暗,只有两边墙上的几盏油灯,勉强散发着点点微弱的光芒。

他拨开挡在眼前脏乱的头发,脏污的手扒在牢房粗壮的木头上,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外头的人影。

“是你——”他嘶哑着开口:“你居然醒了。”

沈玉看着他,目光怜悯,“是啊,我醒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呵呵呵呵……”沈成诡异地尖笑,“你不必得意,我不是输给了你,是输给了我自己。若我当初没有妇人之仁,你现在早已经被蛇毒毒死了。”

“蛇毒?你说的是喂给萧婻的蛇毒吧。原来,那么早之前,你就想杀了我。”

“是啊,你以为呢。你以为我就那么下贱,甘愿天天跟在你屁股后头,做你的一条狗!我也是父亲的儿子,凭什么!”

沈成突然躁狂起来,脏污的指爪死命地往外伸,“有本事你就过来,我们兄弟俩决一死战!”

沈玉悲悯地看着他,“兄弟俩?!很快,你就不是我的庶弟了。不仅你,你的儿子、女儿,也会在沈家族谱中除名。甚至你母亲的牌位,也会被请出沈家宗祠。”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成触电般地收回了手,头紧紧贴在牢门上,一双死鱼眼凸出来,惊慌地将他盯着。

“就是字面的意思。我今日来,便是来告诉你,从今日起,你便不是沈家人了。你与沈家没有半点关系,待你秋后问斩,沈家人不会去替你收尸,你就在乱葬岗里,做一只孤魂野鬼吧。”

他说完,转身欲走。

“你胡说!”沈成在牢房中追着他走,走到尽头,便狠命地去晃牢门,“你胡说!沈家子嗣凋零,父亲这一支,只有两个儿子。族中才不会允你!你休想骗我!”

沈玉回过头来,“或许你不信,但此事并非我意,是族中长老合议的决定。在我醒来之前,此事已然定下了。我此番,只是想来见你最后一面,顺便把这个消息告知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