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众人逼问,沈成揉了揉酸疼的额角,才低沉地道:“诸位大人,不是沈某不作为,是长兄去意已决,沈某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呀。”
众人瞧他精神不济,眼下青色若隐若现,便信了个十成九,当下都紧锁了眉头,不住地叹气。
良久,有那心思活络之人试探着问道:“沈侍郎,若是尚书大人返回余杭,您……何去何从啊?”
众人都支起了耳朵。
沈成如今正当年,肯定不愿意放弃大好仕途随沈玉归隐。虽说他只是个庶子,可好歹也是太后的亲弟弟。
众人的心思,沈成恍若未觉,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尽数饮下,才惆怅道:“不瞒各位大人,沈某无德无才,历来受长兄荫蔽。如今,长兄要将偌大一个沈府交托在我手上,实在是令我寝食难安呐。”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变了变。
沈成接着道:“唉,是沈某无能,上不能替皇上分忧,下不能代长兄受过,实在是……辜负了太后的一番期望。”
太后!
众人对视一眼,眼中的震惊之色丝毫不加遮掩。
照他这么说,沈玉其实是被沈家放弃了,太后娘娘要转而扶持沈成?!
放弃嫡子扶持庶子,虽然有些不符合常理,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些深宅大院里头,哪一家没有点见不得人的阴私。若沈玉真的犯了大错,被沈家放弃也在情理之中。如此说来,沈家的变动就解释得清了。
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个一直跟在沈玉屁股后头的小跟班,最后竟做了沈家的家主。
“失敬失敬,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未来的尚书大人,还望沈兄海涵呐。”
“对对对,若是以往有何不敬之处,还望沈兄大人有大量。咱们以后都以沈兄马首是瞻。”
“来来来,我提议,大家敬沈兄一杯。”……
沈成一改先前的谦逊之态,竟是含笑应下了
……
沈府一连几日平静无波,齐嘉见沈玉去意已决,便顺水推舟,允他告老还乡。
圣旨一下,在前朝引起轩然大波。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官员也都互相奔走,不得不承认朝廷上下即将重新大洗牌的事实。
午时,一骑骏马绝尘而来,挟着关外的风沙,在午门外险险停下。
“报——北庭军报,速速通传!”
这一幕似曾相识。
守卫官兵相视一眼,开门放行。
齐嘉接过密信,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将低眉顺眼的传令兵上下打量一番,没有拆信,反而问道:“北庭……有何事发生?”
那传令兵一凛,肃然答道:“回皇上,向士雍死了。”
“什么?!”
齐嘉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一脚踹过去,怒道:“朕只解了他的职,是谁允许你们伤他性命的,嗯?!”
传令兵被踹翻在地,帽子也掉了,顾不上捡,忙不迭跪好,“皇上息怒,向大人在自己房中,被人用匕首刺穿后心,当场毙命。凶手潜逃,徐大人已经派人前去搜捕。”
“可找到了?”
“回皇上,据卑职所知,暂时还没有。”
闻言,齐嘉看了那传令兵一眼,知道他不过是个传话的,便也没有多加为难。
他一把抓过那封密信,三下五除二地拆开,展开信纸,果然是徐渭的笔迹。
徐渭在信中说,向士雍被解职后,心中不服却不敢造次,便整日在节度使府中寻欢作乐。他几次三番派人延请,向士雍却自恃身份,不愿对他假以辞色。
向士雍死的那天,节度使府又请了一众美姬名伶作宴。宴会上,他消失了很久,府中下人放心不下,四下寻找,才发现自家大人已经在房中气绝多时。
经仵作检验,向士雍未中毒,尸体上也没有其他伤痕,唯一致命伤便是背后的刀伤。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没有任何目击者,下人都事先被遣走了,初步判断是熟人作案。
熟人作案?早不杀晚不杀,偏偏等到圣旨下了再下手。这个所谓的熟人,究竟是冲着向士雍,还是冲着他来的?
齐嘉攥紧了拳头,呼吸沉沉。混账东西,竟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先前左相提及,契丹的货物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北庭,输送到西域。此事干系重大,一定要查明,向士雍在北庭多年,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他才留他一命,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因为此事机密,他便没有在圣旨上言明,只让徐渭传达了亲笔手谕,表面上只是将向士雍解职。
怎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背后之人竟反将他一军。他前脚刚将向士雍解职,后脚向士雍就死得不明不白,这下他反而说不清楚了。前朝那群心有千窍的臣子,还不知道会怎么猜想他。
齐嘉盯着手上的信,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不好,沈玉有危险!
“李德全,赶紧,赶紧让顾听带人去沈府,务必要保证沈玉的安全。”
“是,皇上。”
李德全从没见皇上如此着急的模样,撒开腿便去寻顾听,拂尘掉地上都不敢回头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