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情分(1 / 2)

李德全在宣室殿外候着,急得团团转。

永安宫就在西六宫,不过一刻钟的脚程,德顺这厮怎地还不回来?

他一边嘀咕,一边不时探头向外张望。

“师父……师父,”德顺气喘吁吁地跑近,扶着墙喘了会儿,才道:“师父,我去永安宫问了……”

李德全一巴掌呼在他帽子上,瞥了眼屋里,“你丫小点声。”

德顺被打歪了帽子,也不恼,舔着脸笑道:“师父,我按你的吩咐,去永安宫问了。永安宫的人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早早地便歇息了。”

李德全一拍大腿,哎呦,坏事了。

此番向家之事,关乎国之纲纪,皇上断然不会让步。本来皇上费劲心思瞒着皇后娘娘,就是怕她万一来宣室殿替娘家求情,会伤了夫妻情分。哪知,千防万防,皇后娘娘还是知道了。

知道也就罢了,可皇后娘娘她,偏偏不走寻常路。不来宣室殿伏低作小也就算了,还将差事推了,就差没归还皇后宝册了。这下可好,皇上更恼了。

偏偏皇上恼了也舍不得拿皇后娘娘出气,自个儿憋在屋里生闷气,看啥啥不顺眼。皇后娘娘要再不来,宣室殿里的物件儿赶明儿都要置换新的了。

“德顺呐,你派人去永安宫守着,皇后娘娘一起身,赶紧来报,听见没?”

“知道了,师父。”

德顺一溜烟儿又跑了,李德全扶了扶帽子,深吸一口气,推门进了殿。

齐嘉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东窗下的软榻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头微微低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软榻前,栽绒双狮戏球地毯上一片狼藉,书本、奏折七零八落,青花盖碗也被打翻其上,茶水淌出来,将地毯上米黄色的狮子头都洇成了褐色。

“皇上,”李德全轻手轻脚地上前,“皇上,奴才让人去永安宫打听了,皇后娘娘晚间不能安睡,精神头不好,这会子好一点了刚睡着。奴才瞧着,不像是跟您置气的模样。这置气的人,哪里睡得着啊,您说是不是?”

齐嘉哼了一声,“她不是跟朕置气,她是压根不在乎朕。朕要是顺着她,她就给朕个好脸,朕要是不顺着她,她索性就一了百了,以后也不用看着朕心烦。这宫里头,哪个女人跟她一样,朕要去便去,不去她也乐得自在。上回朕好心去看她,她说身子不适就把朕赶走了,还说改日到宣室殿来请罪,你看她来了吗?不过是敷衍朕而已。”

李德全一头冷汗,心说还以为您不介意呢,感情一笔笔都在心里记着呢。

“皇上,皇后娘娘的性子,是清冷了一些,可这般性子,若是一旦动了心……”

他聪明地噤了声,果然看到皇上抬起了头。

“一旦动了心又如何?说下去。”

李德全嘿嘿一笑,“皇上,奴才之前打听过了,您送去的那床神锦衾,皇后娘娘可天天盖着呢。她要是不在乎您,又怎么会用您送去的东西呢。当年皇后娘娘的十里嫁妆奴才还历历在目呢,永安宫可不缺好东西。”

齐嘉没有作声,凤眼中却眸光流转,显然是听了进去。

良久,他掸掸袍子站起身来,道:“把这些都收拾收拾,宣翰林学士楚留白觐见。”

“嗻,奴才这就去。”

李德全出了殿,又回头看了一眼,暗叹左相好运道,有了皇后这张王牌,何愁坐不稳丞相的宝座。

…………...

嘉和二年,六月廿五,一大清早,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震惊了朝野上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罢北庭节度使,另设北庭知府,擢兵部左侍郎徐渭暂任,向士雍从旁协理。”

即日起,节度使正式退出大齐政治舞台,过往那些“异姓藩王”威风八面的传奇过往,也只能沦为坊间肆中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午时,向府中迎来了一位面白无须身穿便衣的贵客。

“左相大人,别来无恙啊。”

“向某得皇上垂怜,无事傍身,深居简出,已是分外知足。”

“左相德义有闻,怪不得皇上心中记挂。那咱家便有话直说了。”

左相躬身作揖,“公公请讲。”

“皇上说了,左相深明大义,为国操劳三十余载,虽父兄德行有亏,然不能代其受过,特赦官复原职,即日上任。”

“臣谨遵圣上口谕,皇上万岁……”

“嗳,左相大人,别急着谢恩,咱家话还没说完。”他瞟了眼四周,凑近道:“相爷,皇上之所以让咱家来传口谕,是因为有些事儿不能写在圣旨上,相爷可明白?”

左相默了一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