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情重义(2 / 2)

钱良默默听着,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

李德全瞟见他的神色,也没戳破,装作没瞧见。宫中之人,无利不起早。此番他也不是平白无故地提点钱良。如今他在皇后娘娘跟前当差,今后恐怕有的是用得着他的地方。

“钱大人,咱家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钱大人您好自为之。”

钱良忙拱手一拜,“下官谢公公提点,日后若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请公公尽管开口。”

李德全的小眼睛里浮现几丝笑意,“钱大人客气了,好说好说。”

钱良出了宣室殿,半点没敢耽搁,直往宗人府而去。

……

永安宫里,碧玉坐在踏脚上,给皇后染蔻丹。

旁人染甲都喜用凤仙花,娘娘却喜欢千层红。千层红加了明矾,洇出来的红色比凤仙花更加纯正,染在指端衬得娘娘的玉手愈加莹白,格外动人。

碧玉一边染着指甲,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皇后聊着天。

“娘娘,这几日怎么没见着钱大人来?”

“人家来的时候你闲人烦,不来的时候又念叨。怎么,想他了?”向清欢戏谑地道。

“娘娘——奴婢就随口一问,钱大人以往三天两头往咱宫里来,这突然不来了,奴婢觉得奇怪嘛。”

向清欢盯着指甲端详了一会儿,才道:“本宫那天说的话,让他为难了。这几日,你是瞧不见他了。”

碧玉眨眨眼,见娘娘没有解释的意思,便知趣地没有追问。

向清欢暗中忖度,已经过去了几日,钱良应该硬着头皮去过宣室殿了。如果皇上没允,依这厮的油滑性子,必会寻个不相干的由头向她推了这差事。可到现在他也没出现,也不曾来汇报差事的进度,想来皇上的态度让他琢磨不透,不敢轻举妄动。

齐嘉的心思,她虽然不能全猜准,却也能摸个七七八八。齐嘉最忌犯上,此时必然已经对端王起疑,查端王府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就看他对兄长的怜惜还存有几分了。

旁人不知,她却知道,齐嘉对于两位兄长,表面上冷冷淡淡,心里却是很在意的。血浓于水,太后即便从中干预,也阻断不了他们一脉相承的亲近之意。

爹爹曾跟她提起,当年无意间撞见皇上扒着门缝偷看在外头蹴鞠的两位哥哥,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了好久,却不曾试图走近一步。

先帝子嗣不多,除了皇上之外,就只剩端王齐袖和裕王齐隆了。魏、徐两位太妃都是先帝在潜邸时便伺候在侧的,齐袖和齐隆便是在潜邸出生的。那时先帝作为亲王,迟迟没立正妃。两位太妃,当时都是侧妃之位。恰她二人都生了男丁,家世也旗鼓相当,便都以为自己与正妃之位有缘,明里暗里斗得天昏地暗。

怎料先帝暗地里与沈家搭上了线,甫一登基,便立了沈家女为后。太后身子争气,没过多久便生下了齐嘉。齐嘉出生便被立为太子,两位太妃大梦一场空,心中自然有气。

相传魏太妃一向与太后不和,暗地里没少给太后使绊子。慧太妃被先帝伤了心,从此深居简出,性子愈加孤僻。

太后深知两位太妃心中不忿,怕殃及齐嘉,耳提面命他与两位庶兄保持距离。可怜齐嘉明明有兄长,却打小自己一个人读书玩乐,连个作陪的人都没有。即便偶尔在宫中撞见,也拘着身份多有疏远。

后来还是爹爹看不过眼,向先帝提议,提早给齐嘉找了伴读,伴读正是叶太傅的嫡子叶良。齐嘉是念旧之人,一直到如今,对他这位少时玩伴还是极好,足见他重情重义。

想起叶良,便不免想起叶府,还有那个曾寄托着她闺中春思的叶府后院。

向清欢轻叹一口气,将手收了回来,“不必涂了,本宫想自己呆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碧玉怔了一怔,娘娘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苍白。

伺候娘娘这么久,她自然熟知主子的脾气,心中便是有千千问,当下却是一句问不得的。

碧玉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东西,躬身退了下去。

向清欢望着窗外的夏景,不禁回想,她与齐嘉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夏日。

但人生的奇妙之处便在于此,精心准备、盛装出席的日子里,满心期望着一个与众不同的际遇,却往往什么也不会发生。寻常的日子,寻常的心境,却总会不期然地遭遇这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