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报传来(2 / 2)

左相叹一口气,“罢了,左右我也该去看看他老人家了。”

向荣面上浮现喜色,“老太爷见到您,肯定高兴。”

“哼,那可说不定。”

向荣没敢接话。

向老太爷不喜相爷,是向府内人尽皆知的事情。相爷孝顺,每每挨了训斥,也不怒不恼,每日照旧到正房去看望。可自从上个月,老太爷又和相爷大吵了一架,这回相爷是真的伤了心,去上房的次数也少了。

老太爷也奇怪,平日相爷去的时候,非打即骂,人家不去了,又总是打听,他们这些下人也难做的很。

向府正院上房,向老太爷又将这些年收到的赏赐拿出来把玩。尤其是那幅吴道子的《钟馗像》,更是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仁宗时,他任刑部左侍郎,以手段残酷狠绝著称。落到他手里的囚犯,不管是江洋大盗还是绿林好汉,都熬不住他毒辣的折磨手段,最终都招了。因着功绩昭彰,仁宗便将此幅惟妙惟肖的《钟馗像》赏给了他。

向老太爷伸出枯槁的手,颤巍巍地将画上铁面虬鬓的钟馗摸了又摸。

这幅画,象征着他曾经的荣耀。而如今,这份荣耀,将会由他的子子孙孙传承下去,并发扬光大。

“老祖宗,相爷求见。”

向老太爷一怔,“让他进来吧。”

左相一进门便看到了榻上的《钟馗像》,平静地移开目光,道:“孩儿给父亲请安。孩儿此来,是有事情要请教父亲。”

向老太爷本想揶揄他一番,听说有事,便歇了心思。儿子做了宰相,还记得请教他这个父亲,这一点他还是很受用的。

“说吧,何事。”

“父亲可曾听说过‘冀州隋县’?”

“隋县?”向老太爷喃喃自语,又问道:“你问隋县做什么?”

“皇上命孩儿追查一个案件,恰好查到隋县。孩儿觉得这名字耳熟,却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向老太爷略一沉吟,道:“四十年前,隋县曾出过一个大案,为父时任刑部左侍郎,想来你是那时听说的。彼时你不过七八岁,记不清楚也正常。”

“敢问父亲,是个什么案子?”

“时日已久,具体情形为父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与五石散禁令有关。那时候,朝廷刚颁布禁止民间售卖、服用五石散的禁令,在大齐上下推行。可令行禁止哪有那么简单,明面上不准,小商贩便在私底下偷偷售卖。刑部顺藤摸瓜,查到流入京城的五石散是冀州隋县的一个光脚郎中配制的。此案当时是为父亲自审的,那郎中供认不讳。哼,算他识相。”

听到“五石散”,左相心中一动。他思虑一番,又道:“父亲,配制五石散的药材珍贵,冀州偏远,何来这么多珍稀药材?”

向老太爷睨了他一眼,“怎么,相爷这是怀疑老夫当年屈打成招,办了冤案不成?!”

“孩儿不敢,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哼,你是在邺城里养尊处优惯了。在这京城里,人参鹿茸当然金贵。可在那偏远的深山里头,家家户户靠山吃山,哪家没有两根野山参。更何况,那冀州北邻契丹,契丹乃是极北荒凉之地,黑山绵延不绝,其间的珍稀药材取之不尽。契丹人医术不佳,长年生活在东北苦寒之地,伤寒病多发。严冬之时,总有契丹人冒险潜入境内求药医治。他们没有钱,便用药材抵账。配制五石散的那点子药材,在冀州可半点不稀罕。”

契丹人?!

左相暗暗吃惊,冲向老太爷利落地拜了一拜,“谢父亲指点。孩儿还有公务,改日再来看父亲。”

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欸,你……”

向老太爷一肚子话哽在喉头,他还想问问皇上让他查的什么案子呐。这孩子,办事有头没尾的,也不知道这宰相是怎么当上的。

他收回视线,又爱怜地摸了摸那副《钟馗像》。幺子不像样不要紧,他还有长子。待他去后,就将这副宝图传给雍儿,这向家日后的繁荣啊,就仰仗雍儿了。

左相一路出了向府,直奔刑部而去。

刑部李尚书听他要查四十年前的卷宗,嘴张的可以塞下个鸭蛋。好在他虽然啰嗦,却知道轻重,不该问的事情绝对不多嘴。

左相很快便找到了当年隋县案子的卷宗。

果然如向老太爷所说,赤脚郎中被押解回京,对罪行供认不讳,后来在菜市口凌迟处死。

仁宗本想灭他九族,可他孤苦伶仃,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亦无伯叔兄弟。后来刑部便将斩首改为凌迟,以震慑众人。

赤脚郎中是孤儿,张家姐弟也是孤儿,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左相稍一忖度,亲手写了封密信,命亲卫火速传到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