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娅腹诽,腿脚却不含糊,麻溜地跟了上去。
……
宣室殿中,齐嘉正在研究向卜文的奏报。顾听候在一旁,无声无息。
原来,那日向卜文让驿使带回京的,不只是几张女儿家喜欢的毛皮,更重要的,是一封给皇上的密信。
只是,这信上的内容,干系重大,齐嘉一时难以决断。
信中,向卜文提议渡过青江,前往对岸一探究竟。齐嘉心中明白,要真正厘清交趾背后的势力,非要如此做不可。可渡江实在凶险,背后之人为了掩盖自己的滔天罪行,必然会拼个鱼死网破,渡江一行凶险万分。
可向卜文,是皇后唯一的长兄。
皇后只是收到他亲手打下的猎物毛皮便那般高兴,向卜文万一有个好歹,皇后怕是……
齐嘉将奏折放下,叹了一口气。
时至今日,他竟有些后悔当初那般算计向家,现在看来,遣向卜文南征,也不知是束了谁的手脚。
顾听眼巴巴地瞧着,主上似模似样地研究一番,又将奏折放下了。这两天,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遭了。
向卜文的奏折他瞧过了,依他挑剔的眼光,单凭向卜文和李广此番探得的情报,已是大功一件。若是将来再过江揪出幕后主谋,便是封疆入阁也使得。
只是他不明白,主上为何迟迟不允呢?不过主上向来英明神武,自是有他的道理,他只管听命便是了。
思及此,顾听将目光从奏折移开,却恰好与对面的李德全对上眼。
皇上的心思,李德全一清二楚。这铁树要开花,眼见着便捂不大住了。瞧瞧顾统领那小眼神儿,几次三番在皇上与奏折之间游移,间或露出慨叹、肯定的神情。
李德全偷笑,皇上这回,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连素来不解风情的顾听都看在眼里。
这般想着,他便对顾听生出一种“天知地知,你知吾知”的默契来,往日不苟言笑的暗卫统领瞬间可亲可爱了几分。
他有些雀跃,对着顾听调皮地眨了下眼,附送一个暧昧的笑容。
顾听不明就里,但依然秉承“你来我往”的礼节,冲李德全展露一个围笑,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
隐于宣室殿屋顶的暗卫险些摔下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交趾,向卜文正在帐中与李广对弈。
李广执黑子,向卜文执白子,二人你来我往,下得难分难解。
这一局棋,他二人已悠哉游哉地下了半日。
交趾地处最南,这时节已经进入酷暑,白日里蝉鸣喧嚣,骄阳当空。
好在厚实的帷帐阻挡了日光,又有穿堂风时时拂过,更别提还有清茶瓜果相伴。他二人享受得紧,莫说对弈半日,下个几天也不在话下。
只是,帐外不远处,正隐于草丛中盯梢的二位,有些受不大住了。杨腾怀疑向卜文和李广在暗中调查边境贩马一事,特令他二人前来探察。
可他们一连盯了几日,将军和参军诚然日日厮混在一起,可他们白日下棋、夜晚饮酒,偶尔还马上射箭、月下舞剑,反正除了正经事不干啥都干,实在不像有谋略的样子。
更别提,那李参军的身手,当真是差得鬼哭狼嚎,射箭掉下马,舞剑摔跟头,也不知杨副将为何对这只软脚虾如此忌惮。
事情还要从半个多月前说起。当时,依李广的观察,杨腾手下最得力的,是那个姓司马的守备。
可司马守备喜盯着人瞧,尤其在会宴之上,更是眼观六路,一双三白眼一错不错地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可见防备心极强。
好在,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司马守备手下有若干个千总、把总,狼多肉少,必有利益之争。
很快,李广便选定了目标,司马手下,有一唤作尤五的把总,其人好大喜功,尤喜自吹自擂,本来不堪大用,可他人高马大,且一把好力气。
在这山岭逶迤的东南边陲,无论想做什么,都绕不开力气活儿。更何况,杨腾暗中做的事情,更是耗费人力。虽然李相一直防着他,可他到底是李府的大公子,凡事总会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比如说,李相暗中作贩马生意的事情。
皇上重武,朝廷有专门的皇商给兵部供马。因北马高大魁梧,耐力优良,养马场都设在北方,南地少见马匹。李相掌管兵部,便借职务之便,暗中做起了北马南卖的营生。
朝廷有令,官员及其亲眷不可经商,李相将此事瞒得密不透风。虽然没有实质证据,但他严重怀疑,李相将心腹杨腾遣至交趾戍守,便是为了在此地贩马。
贩马可是个力气活儿,所以,他笃定,那个尤五一定知道点儿什么。
所以,借狩猎混编之机,他派骁骑营最机灵善谈的邵明,伺机接近杨腾手下的尤五。
果不其然,邵明依他的嘱咐,与尤五套近乎,假称有亲戚要买马。那尤五被他捧得舒服,又见钱眼开,很快便露了底。
大帐中,向卜文又下一子,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外面郁郁葱葱的灌木林,轻声道:“我还没有问过你,你是如何取信于尤五的?能被杨腾看上,他应是有两分本事的。”
李广奸笑,“他自是有几分道行的,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