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的西北角,她让人移植了栀子花,此刻正开得如火如荼。栀子花粗粗大大,每逢花季香得掸都掸不开,因此,她只让人移植了三株。
六月风自东南来,打永安宫上空悄悄潜入,撞在西北角的红墙上,裹了满满的香气再回**开来。
一阵又一阵隐隐约约的香气,在院子里尽情飘**,让人想要抓住,却又遍寻不着,无端便多了几分清新之气。
总有自诩风雅的文人不喜栀子花,只因其香气太浓,便断言此花品格不高。她却不以为然。
百花自身哪有品格之分,不过是世人强行赋之。花之风骨,单看栽花之人想要如何呈现。此事与篆刻同理,时时谨记“密不透风,疏可跑马”之理,加以匠心独运,便可气象万千,变化无极。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侧耳细听,其中还夹杂了御辇特有的吱呀声。
她隐在西北角的角落里,岿然不动,隐隐听见御辇着地的声音,似乎有人朝着这边来了。
守门的小太监跪下请安,紧接着园子里的太监宫女呼啦啦跪下一大片。
是齐嘉来了。
他身披月色,大步迈入永安宫,目不斜视,直朝昭阳殿而去。眼见着,便到了回廊前。
“皇上,臣妾在这儿。”
齐嘉蓦然回头,便瞧见光影交错处,皇后盈盈而立,身后大片大片洁白的栀子花,在那昏暗的角落里格外明亮。
齐嘉抬步朝她走过去,每近一步,便觉得暗香浮动,分外撩人。
“皇后在此地做甚?”齐嘉开口,嗓音微哑。
“臣妾……”不待向清欢开口,便有夜风突如其来,突兀地撞在这个角落里,顷刻化作满院的馨香。
齐嘉头一回认真打量永安宫的新园子。
向清欢刚要答话,却见皇上径直越过她,在园子里走走停停,一会瞧瞧这个,一会摸摸那个,不时还嗅上一嗅。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应对。
齐嘉这一走,身后的李德全便露了出来,刚好跟她打了个照面。
李德全冲她行了个礼,便一脸莫名地立着,似乎也颇为诧异。
“皇后这园子,倒是别致。以横塘为中心,楼阁轩榭四面环绕,其间有漏窗、回廊相连,园内的山石、古木、绿竹、花卉近看别具风格,远望浑然一体。春日繁花,夏日蕉廊,秋日红蓼芦塘,冬日梅影雪月,正是‘雨惊诗梦留蕉叶,风裁书声出藕花’的闲雅。”
齐嘉一边踱步,一边波澜不惊地评价。
闻言,李德全吃惊地打量眼前的园子,他虽不懂欣赏,却分辨得出,对于皇上而言,这是极高的赞誉。皇上虽说得随意,可凭他伴驾这么多年的经验,皇上可不像表面那么……
“皇上谬赞了,臣妾不过是一时兴起,此间都是些小女儿的心思,让您见笑了。”
只看了一圈,便将她的心思一语道破,向清欢暗暗吃惊,却不得不佩服齐嘉的敏锐。
“皇后过谦了,朕瞧着,这园子甚好。可有名字了?”
齐嘉绕了一圈,回到原处,与她擦肩而过时,突然问道。
小径由青石板铺就,曲折狭窄,越过她时,齐嘉不得不侧身而过。
这一开口,声音便在她耳畔响起,她能听到他的呼吸,感受到他的气息,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专注地在她的脸上流连。
向清欢觉得有一股滚烫的热源,自耳边升腾而起,迅速向周边扩散。她几乎能感觉到,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迅速伸展开来,大有烈火燎原之势。
几乎是本能的,她向旁边躲避,却浑然忘记了,此刻,她正站在青石板的一端。再向外一步,便是松软的泥土,万万承受不住她高高的凤屐。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她脚下一软,整个人便失去重心,朝外侧倒去。
有宫女发出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