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1 / 2)

“先帝五年,大选秀女,当时有一江南女子姿容不俗,颇得端慧皇太后青眼,被选进宫封了容贵人,赐居承乾宫偏殿。(注:端慧皇太后:齐嘉之祖母,已逝)

哀家还记得,当时承乾宫的主位是良妃,也就是如今的魏太妃。良妃惯会拜高踩低,那容贵人生性胆小怯懦,明里暗里没少受她欺负。哀家身为中宫,本应为她主持公道,可她却连告状都不敢,哀家也不好对良妃太过苛责。一晃就到了先帝十二年。”

“有一天夜里,承乾宫偏殿突然传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宫女太监都被吓得不轻,没人敢进去瞧瞧。后来禁卫军赶到,踹开了门,却发现容贵人被捅了数刀,已然气绝。在尸身旁边,还躺着她的贴身宫女翠屏,翠屏手里握着一把沾着血迹的匕首。

当时,此事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人人自危。皇上,此事你还记得吧?”

“嗯,朕记得。”

齐嘉听得入神,下意识应了,反应过来却是万分懊恼。

方才母后与向清欢的对话,他自然是听到了。作为男人,他当然是在意的,但他不想表现出来。他明白母后的用意,无非就是想证明向清欢的难能可贵,好让自己幡然悔悟,好好宠爱于她。

他不想如母后的意,便装作听不见,怎料姜还是老的辣,母后竟不动声色,然后半路杀他个回马枪,简直防不胜防。

见儿子懊恼地别过了头,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接着道:“但是翠屏却没有死,她只是晕了过去。慎刑司对她严加审问,她却一口咬定自己并未弑主,只是晕了过去。审讯难免用刑,慎刑司的人却发现,这翠屏甚是奇怪,刚挨了几鞭子,身上便鲜血淋漓,将身上的衣服都浸透了。

太医令听说此等怪事,亲自前去查验,发现翠屏的肤色比之常人要白,身上的皮肤娇嫩无比,只消轻轻碰触,便会裂开血口子。据太医令讲,她并非是公主身子丫头命,而是中了毒。”

向清欢惊呼:“中了毒?”

“对,她是中了五石散的毒。五石散本是治疗伤寒的奇药,长期服用,还有美白之功效。仁宗之时,名士之风盛行,时人附庸风雅,纷纷食用五石散以美化体貌。有人因长期服用此药,不仅浑身溃烂,还出现幻觉,陷入癫狂,据说死状极为凄惨。

后来仁宗便颁布法令,将此药列为禁药,严禁药堂售卖。本来此种猛药已在大齐销声匿迹,不想竟在宫中出现。

后来慎刑司多方查证,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等,便以‘翠屏食用五石散癫狂弑主’定了案。可怜容贵人一直谨小慎微,就这样搭上了一条命。丽妃可比她幸运多了,至少不是自己丢了性命。”

向清欢若有所思,道:“母后,儿臣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五石散乃是用珍稀药材制成,价格颇为昂贵,有些官宦之家都买不起。这翠屏不过是一介宫女,便是有配制的方子,又哪来的银钱去购置药材呢?”

太后叹了口气,“此事哀家和先帝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当时搜遍了阖宫上下,只在容贵人的床下搜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坛子,里面装着剩下的一点五石散。仵作给容贵人验过了,她并没有食用五石散,想来是翠屏藏在那里的。

慎刑司严刑审问了承乾宫的宫女太监,哪怕把他们打死,都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那个小坛子似乎凭空出现的一般。

这件事情,曾经一度是哀家的心病,后来先帝将当时与翠屏有过交集的宫女太监都赶出了宫,发配边疆,哀家心里的石头才放下来,渐渐便忘了。”

向清欢用余光看到后面逐渐靠近的嫔妃们,突然便笑道:“母后莫要忧心了,以后儿臣定将殚精竭虑,将后宫治理地妥妥帖帖。”

一边说着,纤手却借着广袖的遮掩,在太后手心轻轻划了三下。

太后一愣,转头看见皇后认真的神色,立刻会意到:“哀家老了,以后这宫里便要仰仗你了,丽妃一事算是结束了,以后宫里可不要再出这等事情才好。”

“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齐嘉神情有些凝重。

当年容贵人去时,他不过是个孩子,只隐约记得宫里死了个贵人,其他的浑然忘却了。适才皇后问的,也正是他所疑惑的。

因此,方才他一直密切关注着她们二人的动静,恰巧没错过皇后的小动作。

他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自是知道后面有嫔妃跟了上来。向清欢为何不想让人听见此事?难道她已经有眉目了?

如此想着,他不自觉朝着她望过去,恰巧撞进一双盈盈的水眸里。

齐嘉有些讶异,却看见向清欢半点不慌,对着他微微一颔首,便转过了头。

永安宫,向清欢用完了晚膳,天已经全黑了。

今日她陪着太后在御花园里逛了许久,回到长乐宫,又侍奉着太后用膳喝药,还陪着说了会子话。回到永安宫的时候,天已擦黑了。

碧玉心想,得亏她机灵,一早便让珍珠备着饭菜。太后初愈,饮食自是清淡的,没准儿还用了药材。皇后娘娘即便侍膳,也不会没眼力见儿地留下来用膳。

因天色已晚,为免积食,向清欢只用了一点,觉得腹中饥感已消,便放下了筷子。

此刻,她正在永安宫新修葺的园子里散步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