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宝顶,向清欢站在一侧,看着齐嘉从帮扶大臣手中接过土筐,双手举过头顶,膝行至顶上,将土洋洋洒洒盖在其上,然后再膝行返回。
身上的衣裳沾了土,又在地上磨来磨去,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正值初夏,衣物单薄,想来腿也是疼的。
齐嘉却始终面色淡淡,丝毫不显,向清欢不由有几分佩服。
身居高位之人,不管是皇上、父亲还是哥哥,确实都比常人更加坚毅、更善隐忍。
想来这世间的优秀男子,大抵都是如此。
如此想着,她的视线忍不住落在了齐嘉沾着土的长袍上。意外发现,传言确凿无误,这朱华山上的土,竟真是嫩黄嫩黄的。
……
太后身子有亏,此次又伤了元气,身体每况愈下,每日里清醒不了几个时辰,便是醒了,也是昏昏沉沉、神志不清。
太医战战兢兢禀报,心病还须心药医,药石罔灵。
齐嘉龙颜大怒,将眼前能摔的东西摔了个干净,连奏折也不例外,随行太医也都被赶了出去。
父皇刚走一年,如今难道母后也要离开他吗?难道这大凶之兆,竟应在母后身上?
不行,他不许。便是上天之意,他也要逆天为之。既能卜凶,必有破解之法。
向清欢到时,钦天监正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外面太医鼻青脸肿的跪了一溜。
“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齐嘉疲乏地抬抬手,眉目间的浓浓倦色、下巴上青色的胡茬都在昭示着他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向清欢柔顺地坐下,想要开口安慰,却觉得此刻言语皆苍白。
思虑再三,还是试探着开了口:“皇上,臣妾知道您不喜母后清修。可臣妾听说,上一回,母后便是在佛法感召下恢复的。臣妾斗胆,请旨召明月寺僧人入宫。”
齐嘉脱力般靠在榻前,低低地道:“朕已经召明月寺住持入宫了,时至今日,前尘往事朕也不想再计较,只求母后身康体健。”
太后所在的景然殿,鸡鸣三声,明月寺的十八位高僧才停止了诵念。
俄顷,紧闭的大门吱呀打开,慧光住持缓步而出,“阿弥陀佛,太后已经醒了。”
齐嘉快步冲进殿内,只见太后身披寝衣靠坐在床头,正慈眉善目将他望着。肩颈微微颤动,他高呼一声佛号,朝着明月寺众僧深深拜下。
据慧光高僧所言,太后神思受损,魂魄不宁,才招致病痛卧床不起。长年诵经礼佛,灵魂有所皈依,必当灵台清明,益寿延年。
然而,明月寺乃是祭祀之所,先帝陵寝在此,太后日日看着必定伤心,还是千佛山更适合修养。
齐嘉便下令在行宫停留一段时间,等太后身体恢复些许,再动身前往千佛山。
未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晌午时分,一队快马顶着烈日一路驰骋,一直到山门前方险险停住。
“急报,本官要面见皇上。”
来人是宗人府丞钱良。
瞧这位大人,风尘仆仆,官帽都跑歪了,守卫心说这是有不得了的大事啊,忙不迭上山通报。
翠云山房外,李德全不安地踱步。
刚瞧见钱大人一脸急色,可千万别出啥幺蛾子。太后作法事,皇上在外头守了一天一夜,这才刚得点空闲便又有人找来了,这么下去龙体哪吃的消啊。
翠云山房内,齐嘉于一堆奏折中扒拉出宗人府丞的奏折,果然前两日便已上疏,刚巧夹杂在自己摔乱的那堆奏折里,差点误了大事。
“所以你今天来,是要告诉朕,朕不过离宫几天,丽妃就杀了人,嗯?”
钱良缩了缩脑袋,“回禀圣上,那尸体大白天漂上来,宫里好多人都看到了,臣赶到时已经晚了。宫里传的沸沸扬扬,臣只好先将丽妃暂时收押在宗人府。”
“哼,你查了这几天,就只查出这些?”
“皇上恕罪,暂时就这有这些……就目前的人证物证来看,对丽妃很是不利。”
“朕命你十日之内将此事查清,若是不成,提头来见。切记,不论如何,一定要保证丽妃安全。”
“臣遵命。”
钱良躬身退出,到了门口才发现里衣已经湿透了。
亏他机灵,皇上果然想保下丽妃。
此事确实蹊跷,堂堂丽妃,动手杀一个宫女,还给人留下了证据。只是人证物证俱全,此事又闹得众人皆知,着实难办。
他心事重重,冷不防被人半路拦下。定睛一瞧,竟是永安宫的碧玉,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碧玉姑娘,找下官有何贵干啊?”
“钱大人,皇后有请。”
果然,赵冼那小子,动作挺快啊。
“好好好,有劳碧玉姑娘带路。敢问碧玉姑娘,皇后娘娘寻下官所谓何事啊?”
碧玉心说该来的挡不住,找你啥事自己心里没数嘛,面上却还是一片风轻云淡,“钱大人莫急,到了便知道了”。
“哎。”钱良摸了摸头顶的乌纱,认命地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