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圣殿内,向清欢身着一袭月白缎绣四季花锦袍,头饰简单,妆容素净。
原本是怕冲撞了神灵,无心插柳,倒别有一番清水芙蓉之态。
钱良只瞧了一眼,便再也不敢抬头。
这位主子他见了几次,回回都看直了眼。皇上却不甚喜欢,果然天威难测。
丽妃颇受宠,皇后这是要痛打落水狗啊?果然最毒妇人……
“钱大人,本宫召你前来,乃是为了丽妃一事,想必钱大人已经料到了。”向清欢饮一口清茶,神情坦**。
“下官不敢揣测上意,只是丽妃一事,皇上确实交由下官查办。”
“那就好。既事关后宫,本宫理应督察。有劳赵大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告知本宫。”
“下官遵命。大祭礼当天,护城河突然飘上来一具浮尸,经宫人辨认,正是储秀宫的二等宫女柳絮。柳絮于案发前一晚消失,储秀宫宫人遍寻不找她,因着大祭礼在即,便没有声张。谁知竟死在了护城河里。”
钱良停顿了一下,见皇后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便接着讲了下去。
“经仵作检验,尸体身上有多道勒痕,除了鱼虾啮咬的痕迹外,无其他伤痕。下官命人下水寻找,果然在水底找到捆绑柳絮的绳子,那绳子还好端端绑在一块木板上。”
“想必柳絮是被人绑在木板上沉入河底溺毙,尸体被鱼虾啃食了一部分,才松脱开来浮上水面。那木板甚是沉重,下官找了司造局的老师傅辨认,乃是铁梨木。丽妃恰有一块铁梨木的案板,下官让储秀宫宫人辨认,正是此块板子。”
向清欢:“那案板可能是被人偷了去,凭此便指认丽妃杀人,怕是不太妥当。”
钱良:“娘娘所言极是。下官也觉得不妥,后来便提审了储秀宫的宫人。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在柳絮消失前一天,曾看到丽妃在回廊里同她说话,因离着远,没听见说什么,只听得丽妃语气颇为严厉。”
“也有数个宫人曾看到柳絮死前举止异常,战战兢兢,逢人便躲,嘴里念叨着‘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娘娘放过我吧’之类的疯言疯语。”
“下官想着,最了解丽妃的,肯定是她的贴身宫女,便严加审问储秀宫的一等宫女兰烟和秀竹。此二人是丽妃的陪嫁丫鬟,柳絮也是,可柳絮不知因何不得丽妃青眼,只在储秀宫做些洒扫之类的粗使活计。”
“二人一口咬定此事与丽妃无关,案板几日前就被人偷了去,储秀宫最近接连失窃,连丽妃的贴身玉佩也丢了。”
向清欢:“贴身玉佩也丢了?”
钱良:“正是,下官也觉得甚是可疑。兰烟姑娘说,丽妃娘娘最近新得了块铁桦木案板,正稀罕得紧,以前的案板不常用便放进了仓库。”
“丽妃做菜多年,珍藏的案板颇多,少一块两块一时不察倒也情有可原。可这贴身玉佩与案板不同,等闲人既近不得身,又怎么偷去丽妃娘娘的贴身玉佩呢?”
向清欢:“依你看,兰烟可是在说谎?”
钱良:“下官不敢妄断,看着倒是情真意切,不像说谎的样子。”
向清欢:“接着说。”
钱良:“下官寻思若玉佩真的丢了,必定是储秀宫里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偷拿了。便命人挨着搜查,结果什么也没搜到。”
“下官又想,宫女太监等闲出不得宫,以往也有与侍卫勾结销赃分赃的先例。便着人将侍卫所一并搜查,竟在一蓝翎侍卫身上搜到丽妃的玉佩和…和……”
“和什么?休得吞吞吐吐。”向清欢眼风凌厉,唬得钱良一个哆嗦。
“肚兜,回禀娘娘,正是肚兜。下官令兰烟和秀竹分别辨认过了,肚兜正是丽妃所有。该肚兜的料子和花样,尚衣局也有详细记载,是无论如何也赖不掉的。”
向清欢:“那侍卫如何说?”
钱良:“皇后娘娘恕罪,下官一时疏忽,他便咬舌自尽了。”
向清欢:“哼,好一招畏罪自杀。就一个小侍卫,也值得丽妃冒着灭族的风险私相授受,更罔提为了他杀人灭口。虽是人证物证俱全,理由却太勉强了些。”
钱良:“娘娘说的是。下官也觉得证据并不充分,便审问了侍卫所与他亲近之人。得知那小侍卫进宫不久,平日值守东华门。”
“东华门,正是储秀宫到前朝的必由之路。想必丽妃也是因此才识得那小侍卫,确有人见过丽妃娘娘与那小侍卫攀谈。”
向清欢:“哦?那小侍卫可是有什么不同?”
钱良:“娘娘英明,那小侍卫面白唇红,但要论最特别的,还是眉间那一点朱砂。”
向清欢:“朱砂……痣?”
“正是,娘娘有所不知,丽妃娘娘的表兄英年早逝,眉间便有那一点朱砂。据传,丽妃与其表兄……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钱良小心翼翼地打量皇后的神色,怎么听着,倒不是要落井下石的样子。句句开脱、抽丝剥茧,更像是……
“哼,一个死人,也拿出来作文章。”向清欢语气颇为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