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拜祭(1 / 2)

“皇后做事,朕总是放心的。这几日你多休息,钦天监算过了,廿九之日,巳时正是祭祀的吉时,因此寅时正点便要出发。”

“朱华山虽然算不得多远,但也要两个时辰的路程,届时要辛苦皇后了。”

齐嘉貌似心情不错,凤眼灼灼地盯着她,语气温柔。

“臣妾知道了,谢皇上关怀。”

“好,那朕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齐嘉说着,撩袍子利落下炕,头都没回,直接出了西偏殿。

“臣妾恭送皇上。”

碧玉这回长了记性,直到皇上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才不满地开了口:“娘娘,您为了大祭礼操心了个把月,皇上没关心过一句。”

“丽妃德妃矫情几句,皇上倒是记得清楚。这几日正好是您的信期,本就身子酸疼,坐两个时辰马车根本就是活遭罪。皇上也太偏心了。”

向清欢倒是满不在乎,“本宫是皇后,自是轻伤不下战场。本宫的身子自己清楚,不妨事,你不要担心。”

“娘娘,依奴婢看,您就是太要强了,平白无故地让自己糟了许多罪,皇上还不领您的情。”碧玉不服气地嘟嘟囔囔。

向清欢嗤笑:“你个不知羞的丫头,还知道示弱以求得男人垂怜了。”

忽而又正色道:“皇上领不领情,本宫说了才算。”

碧玉疑惑地眨眨眼,娘娘又在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了。

……

肩颈酸疼的紧,向清欢揉着脖子不适地醒来,四下一片明黄,猛然记起自己是在前往东陵的马车上。

今儿便是五月廿九了,她微微掀开车窗,月下中天,外面却还是黑漆漆一片,应是出发了半个时辰左右。

因着皇后正妆极其繁琐,她丑时一到便起身了,上了马车乏的很,竟靠着车壁睡过去了。

此时此刻,珍珠和碧玉还坐在地毯上,靠着马车两侧座子睡得香喷喷,丝毫未察觉主子已经醒了。

她们起得更早,怕是累坏了,向清欢想着,便有些心疼。她俩自小跟着她,虽是丫鬟,过的也是半个主子的日子,从未吃过半点苦头。

已是初夏,夜里却仍有些凉。

车里铺了不厚不薄的百花地毯,松木车壁用小牛皮钉了,再用明黄的杭绸细细包上,靠着既顺滑又有弹性。车座也布上了松软的垫子,坐着舒适温暖。

只是车帘不时被夜风微微吹动,透进几丝凉意来。

两个丫头靠着车门近,这样睡着怕是要着凉了。

向清欢将原本覆在膝上的披风展开,轻柔仔细的盖在二人身上。披风宽大,车厢又窄,将两人遮了个严实。

如此甚好,她满意地眯眯眼,继续靠在车壁上养精蓄锐。

更深露重,四周寂寂,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此次出京,齐嘉不仅调用了禁卫军,还有大批京畿守卫跟随。

上车前,她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暗影里黑压压的兵力令人触目惊心。岁末祭天,也没有过这么大阵势。

然而,今日的怪事远不仅此一桩。

宫中不能走马,即便尊如帝后,也要乘辇至宫门口,方能换乘马车。今夜她特意提前两刻钟至神武门,谁料太后和皇上已经到了。

太后一早便上了马车,车帘放下来将人遮了个严严实实,竹意姑姑称太后疲乏免了众人请安,连皇上也不例外。

夜凉如水,齐嘉却弃车不用,于冷风中负手而立,神情隐于夜色,晦暗不明。一众王公大臣不敢先行上车,只得在一旁默默等候。

直到她上前请安,齐嘉才动了动僵直的身子,伸手虚扶了她一把。夜色迷茫,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一起,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齐嘉的手,冰凉刺骨。

祭祀事关国祚,上达神明,下至黎民,正所谓“国之大事,惟祀与戎”。

只可惜“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也正是因为它背负着天下黎民苍生的期望,也使得它成为历代帝王手中最致命的武器。

大齐至今已有七帝,每位帝王在位时,都有因祭祀被罢免、流放甚至诛杀的官员和宗族。

尤其是仁宗后期,皇帝突然一反常态醉心祭祀,一年内曾多次亲谒东陵拜谒告祭,然而几乎每次都有官员遭到杀身之祸,被牵连放逐的族人更是不可胜数。

一年之后,外朝几乎焕然一新,杀无可杀,这才罢休。仁宗历来贤德,没人知其当年为何刻薄寡恩至斯。

后来有罪臣之子在流亡途中无故暴毙,押送官兵无意发现其是死于暗卫所用之血滴子,众人便更是噤若寒蝉了。

后先帝继位,为安人心,每年除了祭祖祭天和四时令的必备仪式外,少有祭祀。

可明眼人都清楚,这是因为有沈家撑腰,皇帝在朝堂之上得心应手,便是当年强行削藩,节度使们也都乖乖地奉上了虎符。

先帝无官可杀、无将可斩,才收了戾气,许了朝廷数十年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