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生活枯燥寂寞得很,老兵们得点空闲便坐树荫下闲磕牙,杨副将的老底早就给揭了个底朝天。本就给李相做事,如今,又与李相不待见的儿子处得这么不清不白,军营里一时间谣言四起。
向卜文对此表示很头痛,一想到皇上很可能已经见识过李广的刁钻,不仅不动声色,还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将这厮遣至交趾,就不由想为自己和妹妹默哀一番。
杨腾办事麻利,很快,混编的事情便传令下去了。
隔天一早,向卜文和孙虎在青江大军和骁骑营中各挑了一个营进行编伍,单数士兵由向卜文统领,双数则由孙虎统领。
午时之前,参加狩猎的士兵们便依着报数搬好了营房。
军营向来用拳头说话,最不缺仗着几分拳脚功夫寻衅滋事的兵痞。当夜,孙虎特命尉官严加防范,凡聚众生事者,守卫兵可就地斩杀。
一夜平静。
偶尔有细微的声响,守卫定睛一看,不过几只被夜风惊起的宿鸟罢了。
次日,艳阳高照。交趾地处南方,夏天来得比想象中早。
营帐中,李广衣衫半解,支着长腿席地而坐。他的对面,向卜文正用麂皮细细擦拭长枪,枪尖的灰尘被轻轻拂掉,露出银亮的金属光泽。
“说吧,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向卜文头也不抬,问道。
“咱们的人我嘱咐过了,到时候只许配合,不许争锋。”
“做得好。”
“我看你这架势,是要自己上啊?”
“那是自然,我乃一军之将,不管打仗还是狩猎,都应一马当先,做将士们的表率。”向大将军一如既往地耿直。
“不是,我费劲心思将队伍混编,可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的。你可别忘了,到时候,跟在你身后的,或许有一半是杨腾的人,真不怕人家背后放冷箭呐。”
“不是我身后,是我们身后,你跟我一起。”
李广瞬间花容失色,抱住帅案的案腿,索性耍起了无赖,“我不去!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一个参军,理应在后方出谋划策,到前线便是失职。不去,打死都不去。”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向卜文吹吹磨得银亮的枪尖,从善如流。
“……这么好说话?”
“我原本想着,你与杨腾有过节,跟在我身边安全些。既然李参军如此大义,那便如你所愿。哦,对了,留在营地的士兵,估计也有一多半是杨腾的人,李参军万事小心。”
李广心说我才不怕那厮呢,现下不管我出什么事,整个军营的人都会怀疑是他杨腾做的。只是,兵不厌诈,万一杨腾也是这么想的,反其道而行之……
“属下适才思虑不周,细细一想,孙子兵法中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作为参军,若不亲历战事,又何谈知己知彼呢。将军,属下心意已决,请将军允许属下跟随狩猎。”
“随你。”向卜文站直身,随手挽了个漂亮的枪花,嗯,趁手。他满意地翘翘嘴角,大步流星地冲校场而去。
李广暗暗鄙视:……骚包。
五日后清晨,天朗气清,鸟鸣啾啾。老天作美,正是狩猎的好日子。
大军分列两队,整装进山。为了便于区分,向卜文统领绿营,绿营士兵的马褂和箭羽皆为绿色。同样,孙虎统领的赭营,士兵行装即为赭色。
杨腾并周狄驻守大营,吴兆与李广随行狩猎。
山路上,向卜文打马在前,瞟了身侧的李广一眼又一眼,还是忍不住靠过去,“你这穿的什么东西?”
李广理直气壮:“戎服啊。”
“谁家的戎服这么……你里面塞得什么东西?”
“哎呀,你看出来啦,怎么样,是不是显得我雄壮又威武?”李广骄傲地锤了锤胸口。
“威武雄壮没看出来,倒是有点虚胖。”
“……不识货。小爷内里穿的是金丝软甲,遇水不沉,刀枪不入。”
“怎么,偷你爹的?”向卜文暧昧地眯眯眼,一副大家都懂的表情。
李广:“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做偷呢?这叫借用,借用!”
“那赶明儿,给哥哥借用一件儿,嗯?”向卜文眼冒绿光。
向家世代清贵,伯父是第一个武将。家里珍藏的笔墨纸砚不少,宝刀盔甲当真稀罕。
李家虽然根基浅,可历代都是军伍出身,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单凭眼力劲儿,就比旁人强。
李广十分干脆:“李相那小仓库,小爷来去自如,别说是一件,便是全套锁子甲也照借不误。不过……”
向卜文:“你想要什么?”
“哈哈哈,知我者向兄也,听说相爷珍藏一方鸭头绿洮砚,据说石纹如丝,清丽诱人……”
“成交。”
“那咱这就说定了,嘿嘿嘿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