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聊天去了。”李广说着便一骨碌翻身起来,一副“你聊这个我就不困了”的表情。
向卜文瞬间有种不详的预感,“找谁聊天?”
“杨副将啊,李相的好下属。这孙虎虽名义上是骠骑将军,可无权无势、大权旁落。这军中上下都由杨腾把持着,咱们初来乍到,于情于理都该好好拜会才是。”
“可这杨副将不是声称旧伤复发不见客吗,摆明了躲着咱们……你不是去闯他营帐了吧?”
“将军此言差矣,属下岂是那般粗鲁之人。”
向卜文心说还好还好,没一上来就把人得罪个死。哪知李广话没说完,“属下去茅厕里蹲他来着”。
“……这汛期之事便是他告知你的?”
“正是。不过他隐瞒了溜索一事,想来是不想让咱们过江。他也算个人物,憋成那样还想着摆我一道,不过也正好卖了个破绽给咱们。”
“杨腾历来奸诈,当年……等等,什么叫‘憋成那样’?”
“哦,听闻杨副将好酒,若无战事,每食必豪饮。今天刚巧遇着士兵给他送饭送酒,属下便等在一旁,约莫着他吃饱喝足了,便上前求见。守卫受他属意,百般阻拦。属下寻思军营生活简陋,怕是没有夜壶之类的物什,便远远地守着。”
“因站得远,那守卫也不好出言驱赶。守了一个多时辰,见他越来越频繁地召唤守卫,属下便知他忍不住了。于是到茅厕中候着,果然不多时他就急匆匆地冲进去了。”
向卜文不禁脑补了下杨腾猴急猴急地解着裤腰带,却不幸与李广在阴暗茅厕里狭路相逢的情景,瞬间有些不落忍:“那个……你在旁看着,他……那个出来了吗?”
“属下在的时候没有,走了就不知道了。”
向卜文:“……算你狠。”
……
向卜文一行在青江大营呆了一阵,与将领士兵们同吃同住,彼此间很快便熟络了起来。
军营里一堆糙汉子,没那么多讲究。士兵们看着京城来的这俩公子哥儿不仅不娇气,眼见着比交趾城里的将领们还皮实,也高看他们两分。
孙虎以前虽是主将,却不参与日常操练,时常呆在马场和靶场,一个人自娱自乐。向卜文来了之后,他更是悠哉游哉,拎一杆长缨枪能在校场耍上半天。
老兵们私下里却对他很拥戴,不仅因为这位将军一身好本事,更因为他长于带兵,善于用兵,颇有伯乐之风。
每月,孙虎都会亲自挑选一支队伍,随他入深山狩猎。在军队中,狩猎并非玩乐,从事先的准备到具体的实施,从获取猎物到结束分配、赏赐,谋划之周密,可以媲美重大军事战役。
通过狩猎活动来训练军队,能够有效提高士兵的格斗、骑射技能,锻炼胆略与气魄,更能短时间内增强军队整体配合行动的默契,保证一旦发生战争,可以迅速进入状态。
因着军饷有限,这类高水平的作战操练,其他将军一般仅用于训练亲兵,其他士兵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孙虎则不同,他按营房挑选随他进山的队伍,这次是一营,下次便轮到二营,公平公正,见着有份。若谁在狩猎中表现得好,不仅可以保留自己的战利品,还能得到将军青眼,更快得到拔擢。
骁骑营听说后,个个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操练起来都比平常有劲了。在京畿之时,他们便是皇上四时田猎的护卫军,平常操练也少不了去山里跑两圈。来交趾之后,天天窝在营地里,憋气的不行。
这段时间,向卜文有李广相助,将军营上下的情况摸了个大概,正想找个由头试试水。孙虎一介武痴,一早便想领略一番朝廷精兵良将的风采,更是求之不得。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借狩猎之机一较高下。
杨腾、周狄、吴兆三位副将坐着喝茶,沉默不语。
李广站起身来,率先打破了沉默:“大将军,狩猎之时,枪箭无眼,若是将士们为争抢猎物伤了和气,岂非得不偿失。想必这也是三位副将所忧心的。”
顿了顿,他又自顾自地补充道:“不过,属下有一计,可解将军之忧。”
向卜文一挑眉:“哦?李参军请讲。”
“依属下之见,可将骁骑营与青江大军混编。明早点兵之时,单数出列,二位将军分别统领单、双数军士。如此一来,没有了身份之分,便只有同袍之义。兵士们之间,自是少了纷争,多了协作。”
“嗯,是个良策,孙将军,你看如何?”向卜文把脸朝向孙虎。
“末将无异议,听凭将军吩咐。”
“好,吩咐下去:从明日起,重分营帐。去狩猎之前,给士兵们一日磨合的时间,赶明儿上了山,若是跟一盘散沙一样,本将手里的马鞭可不是摆设。”
“是。”众将起身应下,杨腾进帐半日,总算说了句话。自那日被李广堵在茅房后,他便不再称病告假。每日见了面,拱手行礼,神色如常,除了金口难开之外,无可指摘。
倒是李广,明明是他招惹在先,每每见了杨腾,总作出一副亲切又怅惘、哀怨又戒备之态,任谁看了,都不由猜想参军和副将之间,是否曾有过那么一段**气回肠又黯然神伤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