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嘉灵光一闪,看向大舅子的眼神陡然幽深起来。
算起来,他与向清欢也成亲半年了。他对居心莫测的女人没兴趣,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被迫娶的。是以,两人到现在也没有圆房。
现下,这大舅子躲躲闪闪的眼神是几个意思,难道是怀疑他……不行?!!
不是,向清欢到底跟娘家说什么了?!她以为,他是不行才不碰她的吗?!简直是不可理喻!后宫那么多女人,环肥燕瘦,应有尽有,难道还非得碰她不行吗?
齐嘉隐隐觉得气血升腾,直冲天灵盖。向卜文很显然误会了,他亟需为自己正名。可这种事情,让他如何开口,自己说自己没问题,那岂不证明了就是有问题!
他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平生第一回这么憋屈。好在理智尚在,他尚且知道要维持自己的形象,脸上挂着微笑,手上的力气却失了控制,向清欢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他攥得生疼,眼泪立时便要夺眶而出。
可她不想让哥哥看出端倪,以免双亲忧心,忍了又忍,实在忍不得了,才睁大了雾气蒙蒙的双眼,楚楚可怜地将齐嘉望着,小小声道:“皇上,您弄疼臣妾了。”
齐嘉蓦地回神,便瞧见向清欢泫然欲泣地望着他,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泪珠,还有大颗的水滴在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打转,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因为疼痛,她咬紧了粉嫩的下唇,小模样很有两分我见犹怜的意思。软软糯糯的声音犹在耳边,他刚刚弄疼她了?
感官顿时被唤醒,他突然察觉到,自己还握着人家的手呢。那小手,细细滑滑,软软嫩嫩,自己这样大的力气抓握,也没有觉得硌手,堪称柔若无骨……
齐嘉正想得出神,突然暗道一声不好。他迅速放开向清欢的手,默默地、神色肃穆地并上了腿。
向卜文出身军伍,自是耳聪目明,帝后之间的小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眼角瞥到皇上姿势怪异,他不禁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神情叹惋。
齐嘉在心里骂了这个不着调的大舅子一万遍。
……
据《大齐志》载:嘉和二年,五月十五,向卜文率大军出征交趾,帝后亲临城门相送。
交趾位于东南边陲,距离帝都四千里之遥。向卜文率领大队骑兵,风餐露宿日夜兼程,愣是将至少十天的行程缩短到一半。
守城士兵远远瞧着,前方万马奔腾,黄沙滚滚,打头的骑兵稳稳扛着一杆迎风招展的血红帅旗,上面的“齐”字分外醒目。知朝廷奉诏南征的将军已到,他忙去禀报都督。
交趾都督刘勋正在府上午歇,闻讯赶紧更衣出城相迎。
向卜文远远瞅见万绿丛中一点红,行至城门前,便提前下了马见礼:“末将向卜文奉诏前来增援,见过都督。”
刘都督疾走几步上前,亲手将他扶起:“贤侄快快请起,老夫替交趾百姓谢过皇上隆恩,此番交趾有救了!”
他身材矮胖,面白气短,稍一活动便多有喘息,宽大的绯色官服也略显紧身。
向卜文复拜了一拜,不着痕迹地脱开他的手,才开口道:“有劳都督寻个地方安顿将士,也好尽快准备迎战事宜。”
“欸,贤侄莫急,诸位奔波劳碌,理应好好休整几天才是。我已着人将驿馆布置好,管保让贤侄消疲解乏。”他笑得近乎讨好,本来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转过头却立时肃了一张脸:“刘全,把大军安置在西郊蓝田大营,好生招待,若是慢待了各位将士,本都督唯你是问。”
“是,都督。”
“等等,西郊大营?蛮夷不是在东南方出没吗?”向卜文快人快语。
刘勋赶紧扯扯他袖子,低声道:“贤侄有所不知,这交趾,东穷西富,蓝田大营吃得好,住得暖,就连享乐的法子都比东郊青江大营多不少呢。青江大营在山里,缺吃少穿又少有人烟,贤侄又何必去受那份苦楚呢?”
向卜文不着痕迹地挣脱他的手,刚想开口,李广却不急不徐地道:“多谢都督美意,只是,皇上特命我等熟习山地作战,大军安扎在平原富饶之地怕是难以复命,还望都督海涵。”
刘都督将李广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却不言语,转头冲着向卜文赔笑道:“哎呦,是老夫糊涂了,贤侄莫怪,这就命人将青江大营好生布置。刘全?”
“是,属下这就派人前去安排。”
“不必了,末将麾下皆是来自骁骑营的勇士,茹毛饮血亦不在话下,都督不必多费心。有劳都督派人带路,我们自行安营扎寨即可。”
“既是如此,也好。”
大军顷刻间绝尘而去,刘全扇扇马蹄卷起的尘土,低声道:“都督,您看这……”
“哼,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青江大营哪是那么好待的。本都督可是多有照顾,是他们自己逞能,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向家和李家也怪不到老夫头上。”
“都督英明。”
这厢,向卜文和李广快马直奔青江大营,一路经过平川,穿过林区,越过险滩,才来到险峻的雪山前。刚下过雨,山路泥泞湿滑,将士们死死攥住马缰才不致于翻身马下。
好容易爬上半山腰,打摇摇晃晃的木板桥上提心吊胆地走过,才终于抵达坐落在峡谷前的青江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