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寂寞无声,众人皆是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模样。不料大长公主竟率先开口,“皇帝,本宫这孙女大病初愈,又长途奔波,不宜久站,本宫斗胆请求,皇帝能否再给她赐个座?”
皇帝听闻才反应过来,刚才给徐诺赐的软凳已被太后占了,忙示意宫人给徐诺上座,然后回头看着李如海,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地请罪,连连叩首。皇帝发话,
“你这差事当得越发不仔细了,太后来了当马上上座,怎可让她老人家占一个小辈的座位,”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这把年纪了,还如此不谨慎,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也不知道你这脑袋还能寄存在脖子上多久,起来吧,以后当差机灵点!”
站起身来的李如海心里暗暗叫苦,这两位神仙打架,自己这个小鬼遭殃!
已经坐在软凳上的徐诺忍着笑,看着斜对面太后的老脸已经红得发紫,心想这太后与皇帝母子之情也着实太表面了些。
“皇帝,哀家方才在殿外听得不真切,似是你们正要取血?”太后明知故问地将话题转回来。
“是,昭阳为儿臣诊脉,说需要取一滴血来验证一些推测。”
“皇帝糊涂,你的龙体怎可轻易损伤,哪能随便什么人都能来取你的血?”太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太后慎言,本宫这孙女可不是您口中的随随便便什么人,她是我护国大长公主唯一的血脉,是春晖书院的特聘先生,是几百家昭阳医药馆的馆长,是昭阳医学院的院长,是帝师之师!也是万民皆知的医圣药仙!才女诗人!”大长公主声如洪钟,说得骄傲至极。
被大长公主这么一罗列,皇帝也才发现,这个丫头竟然有这么多含金量极高的名头,自己刚才确实小看了她,看来她这凛冽的气势,从容的气度还真未必是装出来的!不由得再仔细看了看坐在大长公主身旁的徐诺,她虽然面貌与姚瑶极为相似,但是气质却更像她母亲静安,高贵而热烈!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她与那瑶妃哪一个是才真的徐诺?但瑶妃已死,无法来对峙。
“按照皇姐的说法,让你这孙女给皇帝取血还是皇帝的荣幸了?”太后不动声色地偷换着概念,为显轻视她自进这殿中,正眼都没瞧徐诺一眼,此刻听这大长公主一说,倒是好奇,扭过头去想要看上一眼,却不料这一眼吓得她直接从软凳跌坐在地,身旁伺候的姑姑们赶忙过去搀扶,上首坐的皇帝也起身过来查看。
太后颤抖着说,“你…你是人是鬼?”
“臣女是人。”
“太后这话?看我这孙女可是有何不妥?是让你想起那顺义先皇后吗?”大长公主语气平静。
太后也调整了情绪,看徐诺身下,是隐约有一个影子的,太后心念电转,哪里会有两个人这么相似,难道说当初那瑶妃并没有死,而是被弄出宫去?太后不是皇帝,她并没有见到瑶妃气绝,也没见过瑶妃的尸体,所以她对瑶妃之死并不如皇帝一般笃定,看来是有必要好好调查一番了,即便不是同一个人,中间也必有什么联系,太后压下表面的狐疑,岂不知她这纯粹的猜测已经接近真相。
“听闻当初是太后你力排众议让本宫这孙女顶着病体,千里奔袭进京给皇帝看病的,怎得现在又横加阻拦,难不成这中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原本大长公主对于徐诺给皇帝取血也是持保留态度的,但此刻被太后这么一搅和,她竟也坚定起来。
看着皇帝频频点头,还有越发疑惑的脸色,太后硬着头皮解释,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皇帝病重在床,哀家听闻这徐诺医术高明,想着哪怕她是名不副实,即便有一丝希望,也要试试,而此刻皇帝已经痊愈,为何还要再冒这风险?”
大长公主笑了笑,一脸的鄙夷,“太后说皇帝已经痊愈?谁断的?太医院吗?怎得皇帝病了他们没了本事,要本宫这孙女进京,皇帝痊愈了却都跳了出来?”
“皇姐向来伶牙俐齿,哀家不与你打这口舌官司,皇帝是哀家十月怀胎生的儿子,哀家自要比旁人多顾虑几分,多谨慎几分!”太后见说不过大长公主,再一次打起了感情牌。
“太后莫忘了,皇帝并非你一人的儿子,也是本宫的亲侄子,是本宫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长大,本宫对他的关爱之心必不会比任何人少!”
看着自己的亲娘和比亲娘还亲的亲姑姑打着嘴仗,皇帝知趣地扭脸看着窗户,透过那微开的窗缝看着外边纷飞的雪花,二人争吵这一幕自己从记事起便开始看,看了快三十年,
想当年自己出生当日即被立为太子,未满月便送到公主府由姑母亲自教养,直至十三岁才回到宫中转交父皇继续教育,想来若非姑母要求父皇每日带着自己上朝,估计能一直在公主府待到成年,虽然从登基后姑母故意疏远,但是面对她与太后二人冲突之时,自己感情的天平也从来都是向她倾斜的!
更何况随着年龄渐长,看得越多,他也理解当初父皇让姑母教养自己的用意了,比起母后,姑母无论是才华能力,还是格局眼光,都远胜一筹,
就拿这吵架为例,二十几年来,母后貌似就从未在姑母手上讨过一分便宜,每次都是兴冲冲斗志满满而来,灰溜溜垂头丧气而去。
正在皇帝神游之时,太后将皮球再一次踢给了他,“皇帝,既然哀家跟皇姐意见不一,那便由你来定夺吧,这血到底应不应取?!”说完目光热切地看着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