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深沉,京郊别院内除了门房亮着灯,其余各处均已陷入了昏暗之中。但见一道矫健黑影跃过院墙沿着小道疾行而过,见着院内夜巡的侍卫后,忙跃上附近枝叶茂密的大树。那黑影藏于枝繁叶茂的树干之中,借着幽暗的月色,探寻到了他所要去的清心院。待那队侍卫走过,那黑影脚尖轻点大树枝干,几个翻飞跳跃便到了清心院的院墙之上。但见他轻巧地打昏在廊下挑灯值夜的宫人,用刀背挑开门栓入了大殿,片刻之后,便到了碧游所居的内室。
那黑影行至床边,迅速地用剑挑开帐幔,借着月夜却见帐内空无人影。他心下狐疑,却听见门边竹帘轻动,慌忙提剑挡在了门边。
本已就寝的碧游听闻门外动静,心内莫名地觉得忐忑不安,轻唤了几声玲儿,却未有任何回应。她拖着笨重的身子下床探看,却见一道黑影闪入室内。她心知来者不善,忙侧身紧贴着墙壁,本欲趁他不留神而溜出内室,却未料她身子沉重,才刚小心翼翼地挑开帘子,那人的矫健身影已挡在了她的面前。
碧游慌忙向后一退,高声呵斥道:“来者何人?见了本宫还不下跪行礼?”
那人却不接话,手中长剑在月夜下闪着寒光,直瞧得碧游胆颤心惊。若换作往日,她尚有招架之力,然而现今,她不仅手无寸铁,现下更是身子笨重。她侧首向紧闭的窗户瞧了瞧,运气迅疾地往窗边一退,抬手撑起窗子声嘶力竭地喊道:“来人呐,有刺客!”
那人未料她反应如此迅速,忙欺身上前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口鼻。碧游被那人钳制得无法出声,抬脚用力往他脚上狠命一踩,那人因吃痛而稍稍松了劲,她旋即以肘痛击他的前胸,趁他吃痛时总算是摆脱了他的束缚。
来人见她身赋武功,显然有些急躁,他本意是快速地结果她的性命交差了事,谁知却事与愿违。但见他与碧游对峙片刻,倏然执剑毫不留情地向她挥下。
一道寒光闪过,碧游避之不及,左半边的衣袖被砍去了半截。她疾步退到衣橱边,随手抓起放于格架上的物什胡乱向那人掷去,同时亦不忘向窗外大声呼救。
孰料那个武功了得,眨眼工夫,执剑直直劈向她的面门,她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剑尖深深地戳入她的左肩。此时此刻,碧游因恐慌而忘记了锥心的痛意,为免被那人拔剑再刺,她抬起右手,紧紧地握住了锋利的刀刃。
那人哪里料到她会如此,先是一愣,继而由怀中掏出匕首,迅捷地向她的心脏刺去。说时迟,那时快,当碧游几乎绝望之时,一道寒光闪过,鼻尖传来了淡淡的暖日松香。那熟悉的香气随着空气中弥散的血腥气吸入她的肺腑,随即伤口及腹部传来剧烈的痛意,噬心蚀骨一般,几乎令她失去了神智。
深吸了口气,她勉强维持着脑中清明,只是下腹撕裂般的痛意让她来不及吐出一个字,眼前便现出一片晕白光线,耳边隐约传来熟悉的男音,一声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碧游,碧游……”
那久违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似来自地底的呼唤,她的意识越发地模糊起来。她紧紧地抓住来人的衣袖,想要唤深埋在心底的那个人的名字,可被痛意吞噬的意识却让她再也发不出声音来。蓦地,她眼前升起一片朦胧白光,下一瞬便陷入了无边的幽暗之中。
抱着碧游地应仕只觉臂弯一沉,涌到嘴边的名字顿时哽在了唇边。他一手揽着碧游,另一只手取过腰间长剑,连带着剑鞘向刺客挥去,不偏不倚恰巧砸中了那人的眉心。趁着那人脚步踉跄之际,他轻轻放下碧游,捡起方才被他打下的匕首精准地射向那人的脚踝,只听一声哀号,那人向前跳了几下被散落于地面的物什绊倒在地。
应仕并没有上前,而是随手扯下所戴的银灰面具,上前抱起了不省人事的碧游,冲着殿外大喊:“有刺客,抓刺客!”
片刻之后,整个清心院由寂静无声变得嘈杂不已。别院夜巡的侍卫冲入院内,所燃的火把将院中照得亮如白昼,不多会儿功夫,因脚踝负伤的刺客便束手就擒。
玲儿挑灯冲入内室时,恰巧撞见将碧游抱至床榻的应仕,借着灯笼的光线,她瞧面那张颇为熟悉的面孔,吓得她将手中宫灯一丢,掩口惊叫道:“颖……王……殿下!”
应仕将碧游轻柔地放于床榻,却觉手上有温热粘腻之感,借着委落于地的宫灯,他瞧见了满手殷红之色,再低头一瞧,却见碧游素白的衣裙下方染上了淋漓血迹。
“还不快宣太医!”他又是心疼又是心惊地,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朝玲儿吼道。
玲儿瞥了自家主子一眼,见她素白的衣衫被血浸染,当即惊得面如土色,慌忙回身奔出门去叫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