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微臣自小便是孤儿,一直不知出生之地,父母何人。十五岁从军,后得柳统领赏识便在其麾下听用。至今微臣孑然一身,在京城并无宅邸家室。”
应仕见她发问,虽不情愿,但还是一板一眼地答道。他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气,若是不答,只怕她未必会善罢甘休。
碧游听他答后,沉吟片刻后,又觉自己问得太过突兀,不由觉得面皮发热。为了掩饰她心内尴尬,她轻瞥了他一眼,玩笑道:“既然你尚未有家室,那么你觉得着我这跟前伺候的宫人可有入得了眼的?但凡能到这宫内当差的人,相貌自不必说,出身也是不俗。”
应仕哪料到她会如此言语,她话音未落,隐于面具下的双眉几乎拧成了疙瘩。他不由暗自腹诽,想她如今并不轻松,倒还管起他的闲事来了,真是令人头痛!
“微臣多谢娘娘抬爱,不过微臣早先曾像一个人发誓,此生非她莫娶!”许是她的话牵扯到了他心中痛处,沉默片刻,他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道。
他的声音虽难沙哑难听,可那深沉的语意却让碧游心头一滞,这语气,跟那个人真的很像。一样的情深,一样的执着,非卿莫娶,一生的等待!深埋在心底许久的情绪因他这话翻涌而上,她垂下眼帘,低声问道:“那么,你口中的那个她,现今在哪里?”
“她已成为了别人的妻!”这话在他舌尖翻滚而过,最终却没有说出口。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答道:“两年多前,她得病而逝。”
碧游闻言,顿时暗自唏嘘,忍不住抬眸看了看他,突兀地问道:“你总是自称貌丑而戴着面具,依我之见,却是为了逃避吧?逃避这世间的苦痛,躲避这世间的哀愁,做到不动心,不动情,于是便再无伤痛,麻木而活。”
她缓缓地说着,似乎在是说他,实则是在说她自己。在别院的这些日子,她独自想了许多,这些年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答案不得而知。她总是让自己陷入身不由己的处境,为人动心动情,可到头来却伤了自己。于是她从此决定,往后的人生,她要为自己与腹中的孩子而活,即使要像锦瑶那般用尽手段,她也愿意。这唱念作打的戏子角色,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娘娘如今在此,不也是在逃避吗?”应仕不答,却是开口反问道。
碧游先是一愣,待她缓过神来,却已不见了应仕的踪影。
是,他说得没错,正是因为心伤失望,她才逃到这清净之地来。对于楚宣,她有过爱,更多的则是恨!她恨他将把她变成了笼中鸟雀,甚至折了她的双翅,让她失去了自由。之所以逃到这里,是因为她不愿意做他所豢养的宠物。可是到头来,她仍是被困在这莫大的牢笼之中,更为悲惨的是,她再没了挣扎之力!
今年的秋日似乎来得过早,才未到仲秋,天气便倏然冷了下来。不过一夜的功夫,院中的花木凋落枯萎,满意皆是颓败凋零之色。
现今郭玉兰尚未出小月,整日里闷在殿中,极是无聊烦闷。虽说有月初陪着她解闷,可她却又不放心跟前伺候的众多宫人。自她假装有喜之后,宠溺她的皇帝便调配了许多人手到这凝晖宫里伺候着。于她来说,这并非好事,毕竟这宫中心腹,现今也唯月初一人。当年孝贤夫人留在这宫中的心腹也并非月初一人,不过郭玉兰只挑了月初一人留在跟前。像这些事情,还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那边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接过月初递上的蜜饯,郭玉兰悠闲地问道。
月初唇边现出一抹阴森浅笑,答道:“回娘娘,已都准备妥当了,两日后便开始行动。”
“嗯,记住了,可别出什么纰漏。”
郭玉兰的眸光越过窗棂,看向院中的粗壮樟树,碧绿的枝叶极是繁茂,在秋阳里呈现勃勃生机。她觉得此事过后,这后宫属于她的时代即将到来。这一次,她再不会像当初那样幼稚天真而一败涂地了。当初孝贤夫人所寄予她的厚望,她一定很快便能实现!
此刻的楚宣,正在南书房召见刑部侍郎杨哲。他本欲这两日前去别院探望即将临盆的碧游,孰料昨日听那郭才人一通委屈之言后,这才记起她小产之案仍未结案,且那云芷亦尚在狱中。即使是他心知个中蹊跷,却也不得不督促杨哲尽快结案。
“皇上,微臣也觉这案子有些棘手,虽说有证人证词,现却苦无物证,况且这证人证词也有不妥之处。”对于这次案件,令耿直的杨哲颇觉烦忧,查了这十多日来,却未曾有什么进展。
“朕自是知道这其中蹊跷,因此并未将此案放到面上去查。不过拖了这些时日,也该查出些端倪来了。你且放心去查,无论这幕后之人是谁,朕都会追究到底!”
楚宣见他尚有些彷徨犹豫,似是安慰地说道。自他登基之后,这后宫就很少太平过,对于后宫争斗这些事,他向来是深恶痛绝,加之此前又出了孝贤夫人之事,他更是不容任何人耍这些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