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潆调转马头,不容质疑地下令:“送他上车。”
他拂袖挣开亲卫的手,在她身后幽幽说了句:“你会后悔。”
语气分外笃定,像是谶言。可她管不得了,即便后悔,那也是日后之事,今夜她不后悔就够了。
掌柜见这队人马将要离开,显然有话要与雀仙说,只能说给阿潆:“这,那位公子托我备了车驾,可是不要了?”
他离宫时天色已晚,客栈的车马大多已经订了出去,掌柜临时为他调度了一番费了不少工夫,可惜城门已经关闭,就算离开也只能等到明日一早,谁成想出了这档子事儿,掌柜钱还没收。
阿潆给了亲卫个眼神,亲卫忙丢出一锭银子给掌柜,她则说道:“多的就赏你了,今日之事莫要声张。”
掌柜点头哈腰地答应,立刻进了客栈,紧闭大门。
她将雀仙安置在了梨花阁内,那是她少时很喜欢的一间院子,地方虽不够大,胜在景色绝佳,还有一条绕着皇宫的河流进,夏夜里在亭子里赏月饮酒,再美不过。
一并送来的还有流潆,以及那袋被他奉还的银钱。
他始终立在窗前,面色冷淡,阿潆知道他此时正在气头上,不会搭理她,自顾说下去:“下次要走,记得带上钱袋。不管你过去过的是什么样子的日子,如今有我,就不会让你受苦。你想惩罚我无所谓,没必要作践自己,你说呢?
“今夜我为了留你,擅开了宫门,朝臣众口难以堵住,待会儿回了寝殿还要写罪己诏,少不了被他们唠叨几日,正好无暇前来叨扰你,你便安生在这儿住着,凡有要求便同宫人提,除了离开,他们都会答应你。
“若是,若是你想见我了,也可以说的,除非要事缠身,我随时能来。对了,昨日我新得了本工尺谱,明早再命人给你送来解闷,今夜就不打搅你了。”
他始终缄默,似在无声遣客,阿潆话已说尽,没了停留的理由,只能不舍离去。
那晚她彻夜未眠,秉灯执笔,洋洋洒洒写下数千字的罪己诏,誊抄了多次,后来眼睛都有些昏花,才算完成。小郁子始终陪着,长卷碰乱了桌案上的奏疏,见阿潆直揉眼睛,他连忙收好长卷,扶她到榻前小憩,再手脚利落地整理好桌案,不过是他平日里分内的差事。
早朝之上,群臣激昂,城中不少百姓见到亲卫过街的场面,庆幸天色昏暗,无人认出领头之人乃嘉清国主,不免要猜测到焕锦这个将门之女身上。然朝臣们是瞒不住的,亲卫从皇城而出,整个皇城内胆敢夜开宫门的,也只有御座上的那位了。
无意牵连焕锦,她满心的愧疚愈发深重了些,面对朝臣的质问,她绝口不说出宫缘由,主动请出罪己诏,命小郁子诵读,且从即日起,她会斋戒三月,以彰自醒之心。
胜在她认错态度极好,罪己诏写得也很是诚挚,群臣虽仍有疑意,表面上自然不能再继续苛责,此事就此按下,或者说不得不按下。
一切事情在战争面前都得退于次位,北地传来紧急军报,贺兰国突破离国边防,举兵进犯,定北王亲自上阵,宣布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