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公主,方才会试的事情都是下官听说的,您不要当真也千万不要说出去啊!杨致跟在后面唠叨道。
林大人,请过来一下。江瑛招呼道。
看起来很忙实则根本没忙出个名堂的林逾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连忙赶到江瑛面前。
林大人,本宫有个人要托付给你。江瑛道。
什么人?林逾和懵了一下。
江瑛指了指远处的张宜友,正是张举人,原本以他举人的身份,是可以授官的,既然中途出了差错,就有本宫亲自将它交给林大人您,让他在临安县衙做个教喻或是师爷都好,他有才华,请林大人给他应有的待遇。
可是……公主,这于理不合,这授官之事该由吏部……林逾和面色为难。
而且,江瑛直接打断他,临安县出了事,本宫既然亲自过问过,之后自然也会时常留意。本宫早晚要离开临安,将张举人放在县衙里,既是为了让他在大小事务上协助林大人,也是为了方便本宫了解临安对灾情的后续处理,林大人想必不会介意吧。
林逾和面色发白,江瑛说的这样直白,无异于当面指责他无能,但他无法辩驳,蠕动了几下嘴唇,只憋出一句:下官遵命。
嗯,江瑛点头道,还有一事。
杨致几乎有几分同情林逾和了,但江瑛还是说了下去,本宫听闻临安七成的田产,如今均不归百姓所有,此事可属实?
林逾和身体晃了一晃,几乎要晕倒,他咬牙道:也没有七成之多……
那就是起码六成了?江瑛道:林知县,你身为临安主官,坐视百姓献田,致使一县之中大半民田落入士绅之手,百姓饿殍遍野,朝廷税收流失,你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公主!林知县倏地跪下,公主,下官知错了,求公主绕过下官一回吧!
公主,他看着也怪可怜的,而且百姓都说他没做过什么坏事,您看……杨致忍不住道。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还能活着坐在这个位置上?
江瑛瞥去一眼,杨致赶忙闭嘴。
林逾和跪在地上还在求饶,模样看着甚是凄惨,江瑛开口道:好,本宫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谢公主,谢公主。
林逾和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哎,先别急,本宫给你的这个机会是,你去写信给那些占了民田的士绅,要他们原封不动、无条件地将所有民田还给原主。这封信,你若觉得为难,可以写完拿来盖本宫的印,林逾和面露喜色,正要答应,江瑛话锋一转,或者,你依大乾律去找他们退田,本宫不盖印。两种方式之间的差别,林大人,你也曾是读书人,不用本宫教你吧。
几乎在江瑛话音落定的时候,林逾和已经清楚了江瑛的用意。
前一种,信上盖公主金印,便等于以公主的名义去要田,乐观情况下至少能要回来个六七成,林逾和只要将信送到,一身轻松,可是公主今天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不会容忍一个什么也办不成只懂依赖上官权势的人做一县主官。
后一种,信上不盖印,让士绅们依大乾律法将民田退还,可是那些受惯了百姓供养的士绅们怎么肯如此轻易地将利益吐出,他们只会将矛头转向逼他们退田的人。这些人家中既有人做官,说不定便跟朝中某位大员搭上了线,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他们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逼迫林逾和退让,到时候……到时候……他就只能靠自己……
林逾和还想说些什么求饶,却被江瑛冰冷的一根手指逼退。
她摇了摇手指,声音冰凉:林大人,不要再说出本宫不喜欢听的话。想想看,因为献田,临安已经在你的治下饿死多少百姓,朝廷又流失了多少税收,你是没有贪墨,可你坐视白花花的银子流入士绅的口袋,百姓愈瘦,士绅愈肥,你可知此事若上报给朝廷你会得到什么样的刑罚?本宫答应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是因为本宫来此的第一日,你选择送本宫去曾家而非乔家。本宫还着人调阅了你当年的考卷,确实文采斐然,但本宫印象最深的一句是安得常治平,弦歌出桑柘,你既然有想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孩童都能安心上学的胸襟和抱负,就证明给本宫看,你还没有被这数年的龟缩畏怯磨灭掉意志。
现在,告诉本宫你的选择,盖印,还是不盖印?
林逾和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眼里满是挣扎,他沉默良久,才猛地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声音粗噶道:不盖!
江瑛暗自松了一口气,目露赞许道:很好,林大人,本宫等着你的好消息。
正要转身,却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本次临安发生水患,按照惯例,皇上为了减轻百姓负担,会免除临安百姓今年的赋税,林大人可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林逾和仍然坐在原地,也不知有没有将这句话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