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巳日，宜出行祈福。

拜过先师圣像，应考者陆续来到贡院。

颜朗看了看不远处的雕鞍宝车，心头一暖，唇起和煦笑容。这些日子以来，莫致之时不时会差人来送日常用度，他本人得空时也会与自己相会。

妹妹已经嫁作他人妇，能见到的机会便寥寥无几，不过是与四公子相见时，听一些只言片语。今日应考，兄妹虽没有任何相嘱之语。但他看得出，妹妹方才的恬惔笑容定然是祝福自己的。

“颜兄。”江如练拱手一礼。

顺着颜朗的目光望去，车窗边的帘幕已经垂落，似有佳人身影隐约其中，却已经看不真切。

这位在雅集上偶遇的年轻公子与自己年纪相仿，不但谈吐风雅、学识不凡，更兼少有的舒朗气度，与从前寻常结交之人都很不一样。

颜朗收回目光，微一颔首，“原来是江兄。”

闻得江如练博学之名已久，相聚交谈间，时时也能从他的谦逊话语中有所收获。今日两人一同入考，不管最后花落谁家，都不妨碍一番相交之意。

“原以为颜兄与小可一般，都是单人前来，不想颜兄有红颜知己相送，倒是小可误判了。”江如练唇起淡笑。

两人也算是性情相投，随便说几句玩笑并不会有伤大雅。

颜朗微怔，略一思忖后轻笑出声，“在下惭愧，在下不过一介书生，只身远赴江州，怎能与江兄家大业大相比。想来以江兄家世，求问姻亲者定然数不胜数，良缘喜结这样的人间好事更是唾手可得。”

说者仅有调侃之意，听者深埋已久的伤心事却被勾起。江如练自嘲地笑了笑，“颜兄高看小可了，如练不过凡夫俗子，哪里能得什么姻亲良缘。”

本以为以他和怀袖自小相识的情意定然可了他心愿，不想世事易变，他们终究因为无缘而错失彼此。或许从他没有收到怀袖回信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暗示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情意了。

得知怀袖成亲的那个晚上，冲动之下他收拾行装打算连夜赶回江州。不曾想，仆役将一封准备许久的信交给自己，打开来竟然是父亲早有预料的劝慰之词。

父亲要他在仕途名望和怀袖之间抉择其一，他痛苦地想到夜半，下狠心选择了前者。

他不介意怀袖是否有显赫家世依傍，但他不得不考虑江家声望，更得考虑入仕以后的官声。似四公子那般，随随便便用自己的前途去换佳人顾盼的草率行径，私心里他是看轻的。

男儿该在大处着眼，岂能以区区情爱遮蔽眼目。似四公子那般的行径，是会被世人耻笑的。

谦和斯文的江如练忽然郁郁寡欢，碍于今天非平常日子，对方也没有要说出的意思，颜朗也不再过多询问，“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颜兄说得在理，今日是绝对不能误了时辰的。”江如练回神。

即便每每想到这段遐思不免心中怅怅，但生为男儿就该当断则断，没什么可后悔的。

眼看时辰将过，贡院的大门即将关闭，看热闹的众人也慢慢散去。

马车中，怀袖微微一叹，吩咐外面的侍女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