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既然妥善了结,又被请客吃饭,何乐而不为。
顾黔瞬间内伤,莫致之看着最正经不过,实则忒会欺负人。
别人至多说一句铁公鸡拔不了毛,他可真够损的,上来就要刮掉铁公鸡的铁锈,这万一要卖了换钱,不得缺斤少两啊!
“你就说去不去吧。”顾黔没了脾气,他说不过好友,也不想被他继续戏弄。
莫致之朝后一仰,倒在椅背上,懒懒地说道:“去,当然去。前菜十三行,下酒十五盏,席间后桌皆不能缺,劝酒果子,劝厨酒一样不能少……”
莫致之还在念念有词,顾黔已经抓狂了,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钱袋,“你是开玩笑的吧。”
顾黔干巴巴地瞪着了眼,欲哭无泪。
莫致之狡黠一笑,“你说呢?”
正值用饭的时候,边镇酒楼好不热闹,吆喝声、赌酒声,夹杂着胡琴琵琶的演奏,随着酒香肆意流转。
莫致之和顾黔才捡了处不起眼的地方坐定,眼尖嘴甜的伙计便赶过来招呼。
“先上好酒。”莫致之豪爽一笑。
既然今日喝酒,那便喝个痛快。
“今日我要赢你。”顾黔朗声大笑,目光带着深意。
莫致之的举动太反常,他不信其中没有原因。
“吃饭你肯定赢我。”莫致之调侃。
顾黔嘴角不自觉地**了两下,这个莫四嘴巴怎么这么坏。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吃的这么上心吗?”顾黔从伙计手中接过酒坛,拔掉塞子,满满地倒了两碗。
莫致之端起酒碗,与好友碰了碰,“为什么?”
向来嘻嘻哈哈的好友露出难见愁绪,莫致之也不禁惘然。
顾黔仰头便是一大口,扫一眼桌上的酒菜,自顾自地讲起过往,“家乡连年旱涝,又遇蝗灾,太爷将赈灾的粮食变卖后卷钱逃走,竟然连家眷都不顾……”
酒入喉肠,扎着嗓子难受,就像当年吞入腹中的草根。
顾黔哈哈一笑,将无法令人置信的悲惨往事尽数掩于眸底深处。再次倒满酒碗,一饮而尽。
莫致之怔愣一瞬,动动嘴唇,无法说出任何劝慰之言。良久,重重一叹。
多么希望有一日,天下所有人不必只依靠老天爷的脸色吃饭,那些写于史书上的泣血悲剧可以终结。
碗中的酒再次见底,莫致之注视着好友,“一定有很重要的人省了口粮给你,这才有了你的生路吧。”
赤地千里,饿殍满地,于未见者是书于纸上的几个字。但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人间惨剧。
顾黔手中的酒碗抖了抖,猛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莫致之,许久,大笑开来,“莫四啊莫四,你为何这般聪明。”
既然好友已经猜到了结果,他也可以将过程讲出来。
“阿蕊……”顾黔眼中是无限的凄凉,“我们自小就相识,她为了我才没了命……”
善良到令人心疼的女孩,歌喉比百灵鸟还要动听。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竟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莫致之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酒碗,眸光激烈变幻。相似的经历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了本就千疮百痍的心上。
无可名状的窒息感迅速席卷周身,夹杂遏抑和痛苦的低笑声猛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