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今天来谢我的话,那大可不必,我厌恶你们,更厌恶这些愚昧的百姓,你瞧瞧他们,自私、愚昧、冷漠、胆小怕事,个个都是爱看热闹的碎嘴子。
皇帝又比我好到哪里去?顾氏上下玄武门验尸时,东宫废太子被车裂时,他们都在看热闹,如今他成了帝王,这些人不还是俯首称臣?”
纱灯精致明亮,满室的月华颜色,少女满头青丝未束,映着灯火银辉般倾洒。
她揉了揉眉心,头疼的厉害:“我太讨厌他们了,一想起来我哥倾尽毕生心血想要谋求福祉的,想要守护的都是这些愚昧无知的百姓,我就恨不得那天洪水啊暴风暴雪啊都把他们吞噬了干净去。”
终于把心里话都说出来,顾灵依叹了口气,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没错,她就是这样自私冷漠的人,
她谁都不喜欢,她就只喜欢宇文彻。
吉贝连忙去扶她,对裴延龄道:“她病着呢、她病着呢,她发烧发糊涂了胡言乱语呢,大人您别生气别生气……”
裴延龄眼眶忽然红了,慢慢摇头:“老臣不敢。”
说完,他颤颤巍巍拿出紫檀木的匣子,举过头顶递上前去,“老臣来,是陛下嘱托老臣来送一样东西。”
顾灵依愣了愣,打开去看时,惊愕道:“他给我这么多银票和银契做什么?”
“回公主殿下的话,这里面是公主殿下填补上去的银钱,共八万九千六百三十七两,还有纵春楼的地契和公主殿下卖出去所有首饰珠宝的银钱。”
说着,裴延龄挥挥手示意随从把好几个箱子抬进来,打开以后,里面全是她为了凑钱卖出去的首饰珠翠。
顾灵依愕然,忍不住走近了去看,头一个箱子最上面用丝帕小心包裹的正是嵌玛瑙银花六瓣镜!
“陛下说,让公主细细看看,还有没有旁少的,他都帮公主一一寻回来。”
眼泪忽然落下,顾灵依指尖微颤,缓缓蹲下身子把六瓣镜紧紧贴在心口。
“他把这些东西又都买回来,又把银子全部都给我送回来,那矿上的亏空怎么办?那些死了家人的难民活下来?如果那矿没有足够的银子重新运转,会让很多以铁矿金矿为生意的人全都破产,他怎么能把这些银子都给我送回来呢?”
裴延龄笑了笑:“爱国者无论庙堂之高或是贩夫走卒,心怀悲悯者亦可是屠夫草民,税务之事关乎整个北朝的荣辱兴衰,岂可让公主肩……”
见他又开始背书念经一样,顾灵依连忙打断,胡乱擦掉眼里的泪,问道:“难道是杨亢宗把钱拿了出来?”
说完,就被她自己给否定了:“不可能,不可能,他一穷二白的只剩下璞园了。”
“难道是众臣凑出来的?”顾灵依自问自答,“也不可能,愿意出钱的身上都没钱,那些稍稍有点钱的,又都是抠搜精。”
这些银子数额巨大,就连她这个长安首富都是砸锅卖铁,加上厚着脸皮去墓里拿东西这才凑够的,整个北朝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谁有这个能力,也心甘情愿了。
“到底是谁?”
她急地去问裴延龄。
裴延龄微微颔首:“正是殿下口中愚昧的百姓,共计十万六千两,全部是百姓自发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