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郑家矿难的事死了太多人,官员们也有的忙活,朝廷就下令把本该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改为正月三十。
十五那天,又见绒雪簌簌,耿园新筑了一道粉垣,从星河斋穿过迟迟苑,再绕开钟鼓桥就是学堂。
加上夫子,算上吉贝,总共十三个人。
起了个名字叫曙天馆。
朝廷收回了矿,填补了亏空,照常运行起来利润足足增长三倍,后来又拆迁了棚户杂叉口的矿民窟,那些难民全都住上了新房子。
因为国库充盈,朝廷新修建了很多学府,元宵节前夕,各个郡县的学堂陆陆续续都开始收了学生,越来越多的北朝年轻人能够拥有一样的起点去念书学习。
原本的纵春楼翻新成了长安除国子监外最大的学堂,也叫曙天馆。
挂上匾额的那天,鞭炮噼里啪啦在雪花中绽放出纷纷扬扬的红纸屑,所有人都喜气洋洋。
霍三十开始着手军队中各项制度改革的事,慢慢的,军权不再旁落,按照宇文彻和众臣商议出来的律令,也不过分集中,巧妙的稳定在一个坚固的平衡里。
沈沼如今也不再担忧什么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新春时和裴家人见了面,已经为沈华星和裴青程定下了亲事。
如今的军中,霍、沈二人最为得力,朝臣们商议既然北阳公主嫁给了霍将军,那也不好让沈家势单力薄。
宇文彻也思忖着这件事,便册封了沈华月为四郡主,以示恩宠。
简彦仙因处理税务之事有功劳,众臣也无异议,便提拔做了户部侍郎。
宇文彻有意栽培他,故而不想他在朝廷里势力单薄无人帮扶,便赐婚他与新册封的四郡主沈华月。
婚期就定在秋高气爽的十月。
从世家门阀覆灭,到理清税务,再到军权稳固,北朝真的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
年轻帝王站在城楼之上俯瞰银装素裹的繁华城池,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
“臣参加陛下。”
杨亢宗在身后拱手行礼,宇文彻回头,鸦色狐裘领上落了层碎雪。
“老师有何事要奏?”
杨亢宗颧骨清瘦,沉吟片刻后说道:“当年立下的十年之期陛下做到了,如今十年期已过,也该择取贤良女子册封皇后,帝后同心稳固江山社稷,繁衍龙脉,延续宗庙。”
宇文彻伸手接住几片轻盈雪花,垂了眸子:“老师知道朕的心思的。”
杨亢宗心里猛地一颤,连忙道:“可公主殿下她已经为人妻,陛下万万不可……”
“老师慎言。”宇文彻眉心微蹙,打断他的话,回头看手心里的雪花渐渐融化。
“朝廷如今的局势,难得如此稳定,此时无论再选谁家的女儿册封皇后,势必又是一场勾心斗角阴谋算计,都要争个你死我活,届时又都卷了起来,岂不是又惹来非议?朕如今最不想听见流言蜚语议论纷纷的。”
杨亢宗松了口气,又道:“臣也知道,故而皇后的人选可以不看出身,只看贤良,臣已经有了几个人选,陛下可要过目或者召见?”
宇文彻喉结微动,“老师请随朕去垂拱殿商议。”
回到垂拱殿里,杨亢宗捂了捂手,以为宇文彻要仔细商议,便滔滔不绝说起来他定好的人选。
宇文彻也不答话,拿出早就拟好的圣旨,重重盖上了玉玺。
杨亢宗愣了愣,看到那圣旨时瞬间脸色煞白。
宇文彻侧颜冷峻,“朕已经过继了宗室子,是个纯善仁爱的孩子,十三岁了,元宵节过去,朕就昭告天下册封太子,以后还由老师负责授课可好?”
窗外绒雪簌簌,满室寂静,针落可闻。
“陛下三思!”
杨亢宗猛地跪下,一瞬间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年轻帝王却已经把圣旨交给了德保,由他送到三省去了。
杨亢宗颓唐地跌坐在地上,颤颤巍巍看着眼前冷傲孤绝的年轻帝王,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在衣襟上。
他做了宇文彻十三年的老师,他甚至比当年的废太子还要爱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