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那日,还是漫天乱琼碎玉。
似乎不是要开春,而是入冬的天。房檐上、琉璃瓦上处处都是积雪。
有几只灯笼已经被积雪弄的褪了色,凄凄惨惨地悬在翼角上,好不难看。
顾灵依不到卯时便起来读书,她昨晚穿着大袖衫睡的,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是穿着软绵绵的寝衣。
天还是黑咕隆咚的。
刚掀开拔步床的绸缎纱,冷不防看见年轻帝王的身影。
“醒了?”
顾灵依呆呆的,正想说差点被吓死。
宇文彻下颌微抬,语气里带着凉薄怒意。
“从小到大,我从未叫你挨过什么打。”
顾灵依咽了咽口水,他定然是知道了自己挨的那五十大板是实实在在挨上了,便赶紧摇摇头,睡眼朦胧说:“我不疼的,我可是练过功夫的人,哪有那么娇气?”
宇文彻负手而立,强压着怒气转身:“我说过,凡事都不准伤到自己,这是我最后一次同你说。”
顾灵依又连忙点头。
宇文彻又再次叮嘱:“喝些热茶再去背书,明日便是头场,别写太多字累着了手,多背些常出的,譬如《舞鹤赋》。”
顾灵依打了个哈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卯时背书写字。
辰时宇文彻陪她用了早膳,便去忙碌。
巳时,替她去抓签的宫女回来了,她这次抽到的就是青云阁。
午时,顾灵依有些乏了,正逢上吉贝在观露台念书还没回来,实在是无聊的紧。
便摇头晃脑读着《舞鹤赋》,眼睛却去外面张望。
少女单手支颐,看外面的小宫女费力地搬来长梯子,要去把破旧的灯笼给取下来,却因为害怕高,屡次上了一半又退下来。
反反复复,顾灵依看的烦了,随手扔下书本。对昭阳宫内门前那两个成天呆鹅似的侍卫不满道:“喂喂喂,见着个小姑娘怕高,就不会帮帮忙呀?你们两个如今定然还打着光棍儿吧?”
两个呆鹅连忙回禀。
“回公主殿下的话,属下的儿子两岁半了。”
“回殿下,属下除夕时刚刚定亲,准备花朝节时婚娶。”
顾灵依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突然觉得心里灰暗中带点酸,无奈中带点悲凉。
她大爪子一挥,朝这小宫女儿气势轩然:“不妨事不妨事,不欠他们帮忙,你且看本仙女给你九天揽月。”
说着,足尖轻点长梯,凭虚御风,轻盈如同仙鹤似的飞到高高的房顶上。
却不成想积雪甚多,脚下哧溜溜的滑,身子趔趄着就要摔个狗吃屎。
顾灵依鼓了鼓腮帮子,顺势在房顶上劈叉,然后再次蓄力,空中翻了个跟头站起来,顺手就把那灯笼挑在指尖上。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侍卫和宫女都以为她是故意的,便拍手捧场。
顾灵依觉得屁股上的伤火辣辣的疼起来,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
然后也只能强行维持着优雅潇洒的姿势,再次施展轻功,稳稳当当落在长梯p;宫女接过灯笼,打趣说:“得亏公主是个女儿身,若是个少年郎,那得惹得多少长安姑娘得相思病?”
顾灵依噗哈哈大笑起来,一时兴起,变幻声色,做了摇折扇的动作。
姿态风流的小模样:“等小爷把头甲拿回来,便娶我那俊俏小娘子为妻。”
宫女被她逗得乐起来,又曾得过陛下吩咐,不可扰了她念书清静,便福了礼,拿着灯笼告退了。
顾灵依正想着把医女唤来上药,冷不防看见眼前雪地上陡然浮现阴影。
怪异回头时,沉重的长梯猝不及防朝她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