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昆仑偷偷带兵回来时,心里忧心着那赵家丫头。
天子和门阀撕破了脸面,他一早便有预料,只是不曾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
宇文彻那人的野心,他还是低估了。
夜色浓黑如墨,叶昆仑骑马一路入长安城时,竟也无人阻拦,本该是亮着灯火的望火楼,此时竟也空无一人。
昔日繁华的长安一夜之间仿佛就成了个死城,他咬牙,疾驰而过。
他不是怕,而是担忧,男儿郎血洒疆场,无论胜败都是尽得其所,可女孩们呢?
赵家丫头该怎么办?
这样一路思虑着,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国公府,叶昆仑亦顾不得多想了,破门而入后,大步流星道:“叔父,叶昆仑前来拜见!”
叶昆仑是叶寻幸兄长的养子,只不过与叶寻幸不相为谋。
当年明偿帝为昭阳皇后殉情而死后,天下大乱,而后逐渐形成二足。
叶寻幸和简重山等门阀宗族选择了宇文彻,而叶昆仑的父亲和诸多武将们却选择了权臣沈辅山。
后来宇文彻登基称帝,沈辅山的党羽被一一清肃,叶昆仑因为叶寻幸的庇佑得以保全,当年他也是带着小赵投靠了国公府,从此小赵成了国公府的大小姐,他成为叶家在军中一枚有力的棋子。
满园翠竹夜色中窸窸窣窣,叶寻幸缓步出来时,身后跟着小赵。
“怎么来城中了?可要留此用晚膳?”叶寻幸笑着打趣,狭长的鹰眼锐利如剑。
小赵皱眉,她多年未见叶昆仑了,几乎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表哥。
是当年带着她来到国公府的表哥,嘴上说着会照料她,却把她扔给国公府的表哥。
小赵皱眉,冷眼道:“若是想用晚膳便可不必了,舅舅方才已经用过了。”
叶昆仑望过去,一身杏色襦裙的高挑少女出落的端庄大方,眉目清秀。
他其实每年春节时都会偷偷回来看看她,小赵不知道罢了。
叶昆仑并没有在意小赵说什么,而是直接跪地叩首道:“叔父,眼见长安兵变在即,恳请叔父准许臣带妹妹出城寻得周全宁处安置。”
小赵愣了愣,立即思量,以为叶昆仑这是要拿她当人质威胁舅舅什么。
“呵,我哪儿也不去,我就留在长安城中,表哥听舅舅安排便是,我一介女流就不劳表哥如此烦心了。”
叶昆仑愣了愣,皱眉怒道:“赵丫头!我是为了你好!”
小赵红唇轻启,笑而不语。
都七八年未曾见过的表哥了,当年只顾着自己追名逐利去了,现在说这话,是怕别人听不出来这是瞎话吗?
叶寻幸拈着胡须,上前几步道:“昆儿啊,赵家丫头是我的外甥女,老夫已然会妥善安排,只不过又有哪里比老夫身边更安全呢?”
他深谙叶昆仑此人心高气傲、能力过人,当年亦是沈辅山手下大将,本要随主而去,保全忠义,可是却因为赵家丫头而去投靠叶寻幸。
多年来,为了能让赵家丫头在叶家有堂堂正正的身份,他顶着叛主的名头在军中忍尤攘诟,也从来不敢让别人以为他和赵家丫头有什么亲密的关系,生怕这罪名也使她头上蒙灰。
叶寻幸如此纵容小赵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叶昆仑。
他对赵家丫头越好,叶昆仑就越会拼命为叶家效力。
“叔父,若是我今日非要把人带走呢?”叶昆仑眉横如剑,上前就去拉小赵。
小赵愣了愣,猛地甩开他,心里积攒多年的怒气一涌而上,抬手间“啪”的一个清脆耳光就打在叶昆仑脸上。
“放肆!你仗的是谁的势?”
天上晦月模糊不清,寒风陡然就把叶昆仑身上的鸦黑色斗篷吹了起来。
叶寻幸愣了愣,心中忽然嗤笑一声,暗道这世间的账乱的算不清楚。
良久,他挥挥手道:“罢了罢了,带她寻得安宁处吧,你与商议商议如何行兵。”
叶昆仑抬眸,喉结上下一窜,半边脸都是红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