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前夜,广储司特送来新赶制的衮服,请新君试衣。
不同于大宁的雍容恢弘,南蒙更追求恢尧舜之典,总夏商之礼,故而在衣着上也更含蓄温雅、质朴自然。因着是第一任女帝登基,故而衮服的设计也难倒了广储司。
参考新君喜好与过往任职,经多番商议之后,最终衮服定为赤色曲领绛纱袍,上绣有十二金绣龙纹,配以七十二宝石珠翠通天冠,极尽文人风雅,又不失帝王威严。
卿如许尚未试衣,就见阿争从门外疾步走了进来,头上挂着一层薄汗,脸色有些凝重。卿如许忙放下衣衫,朝他迎了过去。
“姑娘,我方才回来时遇到了常远,因着宫门下钥他进不来,就让我带话给你,说管氏那边的范阳军.......”
卿如许眼皮一跳。
阿争看了眼她身后的众宫人,又俯身在卿如许耳边低语了几句。卿如许沉思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你跟他说我知道了。”
阿争听罢,又转身出门而去。
许是有些担忧,卿如许一夜并未怎么安眠,次日寅时,便起来梳妆更衣。那时太监在侧为她宣读登基大典的礼仪流程,她浑浑噩噩间也只听了个大概,只知道头两件事,先是在圜丘告祭礼,之后再回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
于是在卿如许梳洗间,礼部已遣官告天地宗社,之后才由她着孝服告几筵。卿如许依照祖制,拜过天地和祖宗之后,见朦胧天色中,执事官举衮服案、皇帝宝印案立于郊坛前,有太监跑奏高声曰:“告祭礼成——”之后所有大臣三拜,平身,钟鼓乐声止。再三拜,平身,钟鼓乐声止。
然而行完这一套告祭礼,才是登基大典的序幕。
原该由鸿胪寺官员引着新帝回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并授玉玺,接受万民跪拜,然然而卿如许这边才刚要离开太庙,身后的一匹官员却突然从列队中走了出来,齐齐拦住了通往奉天殿的路。
主事的太监、钦天监的官员以及礼部的人都被这一出吓得脸色一白,一时不知是否该让禁军去护。禁军亦是诧异地望着面前的景象,不知该作何反应。毕竟新帝登基,哪遇过臣子半途阻拦的?
卿如许望着挡在面前的一众老臣,清冷的眸子中透露出几分威严,她缓缓地抬了抬下巴。
“诸卿这是为何?”
领头的人又是佘冕。
他拱手一揖后,道,“微臣携众朝臣斗胆阻拦,是为一事,还望殿下莫要见怪。”
如今登基大典尚未完成,佘冕称呼其“殿下”,倒也并无疏失。只是他们此时阻拦,倒显得这两字有些旁的意味了。
卿如许幽幽道,“……佘卿与众爱卿既有在此时也不得不提的事,不妨说来看看。”
佘冕背脊挺直,负手于身前面不改色道,“如今殿下既已回归我南蒙王庭,片刻后进奉天殿正式登基,便当以君主之责为首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保朝堂安稳,百姓安心,臣等请谏殿下,先向天下人昭以留居南蒙之决心。”
卿如许听罢,细眉一挑,“依佘卿之意,该如何‘向天下人昭以留居南蒙之决心’?”
佘冕高声道,“殿下乃一国之君,自不可与普通人相较。殿下先为君,而后是子,先是万民之主,而后是为人子女。明主履至尊而治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操生、杀、富、贫、贵、贱六柄,可涂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故而今日臣等请愿,请殿下暂将孝悌礼仪搁置一边,为了百姓万民,舍却他人子女身份,专心担负君主之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