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家书抵万金
等出了城,戚渺的马车上还多了位大夫,还省得她分神留意里头两小只了。
前往魏家庄这一路异常颠簸,魏敞吐了个昏天黑地,痛不欲生。
几次三番想要爬起来,都使不上力,最后只能趴在牛车上。“你是谁?要做什么?”
放慢速度吃东西的车夫,听到这话后扯着嗓子回:“去魏家庄。”
魏家庄?那不是他的老家吗?
莫非是爹娘派人来找自己了?
可他都是个废人了,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分别?
算了,随便吧。
车夫回头扫了一眼,魏敞这会已经翻身仰躺,似是睡着了。
想到身后马车还坐着大夫,肯定不会闹出人命,他也放心了。
魏家庄远离青云县县城,白天往返都得四五个时辰,摸黑就得更长时间了,直到天刚蒙蒙亮,一行人才抵达。
牛车在前,马车在后,动静不小,很快就吸引了庄上人注意。
眼瞅着两车直接往魏家去,大伙议论纷纷。
“欸?牛车上那位,好像是魏家那小子。”
“这你都能看清?”
“我听见他说话了。”
“我怎么没听到。”
“这不重要。不是说魏家那酒楼都没了吗?不然老两口怎么带着孙儿回来过苦日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去瞧瞧呗。”
“不好吧,改日再登门问问。”
“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
“哪都有你。”
“嘿嘿。”
......
他们这边交头接耳,马车和牛车上的人也在说话。
先说马车上,从城里请来的大夫累得腰酸背痛,马车颠簸不说,还没法睡个好觉。
要早知道得受这老大罪,诊金再翻一番他都得好好考虑考虑。
许是知道他的憋闷,戚渺表示回去后再付另一半诊金。
从马车上下来的老大夫顿时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
牛车这边。
觉得了无生趣的魏敞,经过这一夜后,顿感活着还可以更痛苦。
无缘无故被人折腾一顿不说,还没法发泄。
因为,对方似乎是好心,只为了将他带回魏家庄。
可他,哪有脸回来啊!
当初在县城发迹了,说什么都要将爹娘带去享福。
谁曾想,短短几年时间就物是人非。
富贵还乡,扬眉吐气。
灰头土脸,近乡情怯。
而车夫,正心疼安抚着出力的牛,四下张望想要领着它去进食。二人各怀心思,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在浪费时间。
待魏敞手脚发软从牛车上下来,车夫立马牵着牛往一旁走去。
戚渺也跟了上去。
再次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陌生面孔,魏敞鼓足勇气伸手要敲自家的院门。
恰在此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正要去里正家借马车寻子的魏父,使劲揉了揉眼睛,才敢确认是魏敞回来了。“敞儿,你,真是你回来了?”
“爹,是我,我回来了。”魏敞嗓音沙哑,眼里涌动着莫名情绪。
“欸,好,回来就好。”魏父高兴得直搓手。
“快,快进屋,你娘和两个孩子,都盼着你回来呢。爹还想着今儿进城去找你来着,你回来了正好,我们一家子可算是团聚了......”说着就扭头往里走。
魏敞心里愧疚极了,他没想到,爹竟然会拉下脸去求里正。再想到昨儿自己想要醉死的打算,更恨不得自扇耳光。
若、若是爹真的进了城......
等进了屋,见到两鬓斑白、泪眼婆娑的魏母,还有呼呼大睡的两个孩子后,他的愧意攀到了顶峰。
与此同时。
戚渺正在解答老大夫病人在哪的困惑。“刚才进去了。”她总不好预判魏母会出事吧?
老大夫:???
从马车上下来的甘棠和六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一切,前者学着车夫的样子,给马儿喂草。
吭哧吭哧累了一宿的马儿,压根不理会她。小姑娘也不恼,趁机摸了它一把,就带着六月跑开了。
索性马车上备的吃食够多,便是奔波一夜也足够他们果腹,等她们吃饱喝足,魏家的大门终于开了。
魏敞着急地跑了出来,就看到像在自家门口踏青的三大两小。
无语了一瞬,就要继续往远处奔去,突然,他想起车夫的话。
脚尖一转,直奔戚渺身侧的老大夫而来。“大夫,大夫救救我娘,她突然晕倒了。”
老大夫看了戚渺一眼后,回:“嗯,走吧。”
一炷香后,魏敞恭恭敬敬出来请戚渺等人入内,身后还跟着魏父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进门后,四小只很快玩到了一块,长辈则坐在一起说事。
“姑娘大恩大德,在小没齿难忘。”魏母突然倒地不醒,老大夫说但凡耽搁一会,就回天乏术了,魏敞吓得彻底醒了酒,此刻脑子格外清明。
“久闻春风酒楼东家是个能人,我那食肆正好缺个掌柜。”话说的怪怪的,但她懒得绕圈子了。
魏敞:所以,是因为劝不动他,才捎他回魏家庄,让爹娘帮着劝?
“那都是坊间谣传,在下没有这个本事。”
“既然如此,也罢。”戚渺起身欲离。
魏父急了。“请留步,您当真想要我儿任食肆掌柜?”
“自然,否则我也不会跑这一趟。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是屈居食肆,还是将它变成酒楼,就得看掌柜的本事了。”
“城中哪一处的食肆?”上有老下有小,榻上亲娘还病着,魏敞深知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百家食肆。”
父子俩对视一眼,满是震惊。
那、那不是......
“好。”前一刻还犹豫不决的魏敞,立刻应承下来。“但,家母身体不适,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半月后,我派人来接你们。”说着,戚渺放下一个钱袋,言明是预付的月银。
等戚渺带着老大夫等人离开后,魏敞才打开来瞧。
里头不仅有银子、铜板,还有银票。
竟然直接预付了一整年的月银?
很好,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百家产业能如此迅速在青云县站稳脚跟了。
有这样的东家,谁不想给她卖命啊?
回到住处的戚渺,将从医馆抓的药交由张翠芝,转述了老大夫的医嘱。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没有,不是我。”说完,往自己院子走去,她要沐浴。
落后几步的甘棠,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翠芝姐姐,这是我的。”
“你怎么了?”张翠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
“大夫说我体虚,是给我补身子的。”
“药补?”确实瘦弱了些。
“好像是温补。”
“好,知道啦!”张翠芝揉了揉她的头。“那就听大夫的,你可得快点长啊。”不然,她都像是在伺候两位主子了。
“嗯嗯。我会烧火。”
“行。那我在旁边盯着,别熬坏了。”
“谢谢姐姐。”
半月后,三辆马车进入魏家庄。
两辆接人,一辆载行李,排场不小,就连里正都来给一家五口送行了。
车队一点点驶离,魏父魏母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消散。
回来的时候有多难堪,这会就有多扬眉吐气。多的是人从高处跌落,但能东山再起的少之又少。
他们的儿,是后者。
戚渺预付的那笔银子,在这短短半月时间里发挥了大作用,还给了他们举家回城的勇气。
日暮西斜,马车进了城,在一处宅子前停下。
魏敞先一步下车,随即领着两个孩子落地,擡头一瞧,竟是他们原先住的宅子。“这是什么意思?”
“东家说,物归原主。”张桑良扯了扯嘴角道。他都没有这待遇呢,希望眼前这人真有几分本事,不然白瞎了主子的心意。
魏敞嘴唇动了动,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魏父搀着魏母走近接话:“东家太客气了,这、这怎么行?”当初买这宅子时,春风酒楼生意好得不得了,后来败落了就什么都没了。兜兜转转,他们竟然又回到这里。
他这个当爹的,自然是相信儿子的本事,可现在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就受了这么多恩惠,真叫人惶恐啊!
“魏掌柜也是这么想的?”张桑良看着魏敞道。
“代我谢过东家,明儿我就去食肆。”
“这就对了嘛。”
一草一木,一亭一院都是熟悉的样子,魏敞不由念起当初的光景。
但很快又打起精神。
拿人手短,付出十倍百倍的精力也只能报答些许,他可不能再沉湎过去了。
他想要放下,不代表姚炳能。
尤其是魏敞摇身一变,成了百家食肆的掌柜。
姚炳更加确信,戚渺和魏敞是一伙的,自己父亲和外祖出事,绝对和他们脱不开干系。
有仇不报非君子。
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