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080(1 / 2)

第080章080

这边莫县丞被热情友好的成安县百姓贴脸问候,另一边,成安河边,乔钰和秦进相对而立。

“公子您的身份是屠家寨大厨房里负责采买的刘二狗,此人年方十八,父母双亡,无妻无子。”

“去年腊月刚上岛,靠着讨好吴管事得了个采买的差事,厨房里人人都疏远他。”

这是秦进为自家公子精心挑选的身份,轻易不会引起水匪的疑心。

秦进将他从刘二狗身上扒下来的衣裳交给乔钰,并协助乔钰将他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调整为刘二狗的模样。

“这是屠家寨内部的格局图和守卫分布情况。”秦进递上亲手绘制的图纸,“寨子里守卫森严,五步一人,十步一岗,尤其是屠老大的住处、武器库,明里暗里至少有五十人把守。”

乔钰将图纸放入里衣内侧的口袋里:“你留在岸上,负责晚上接应县兵。”

秦进皱眉:“公子,您一人......”

余下劝说的话语尽数淹没在乔钰平静而又坚定的目光中。

秦进叹气,话锋一转:“公子千万要小心为上。”

“知道了。”乔钰登上装载肉菜的木船,捡起船桨,“对了,你在屠家寨这些天,可曾发现有人手腕内侧带有‘元’字刺青?”

“公子您不问,属下也正准备向您禀报此事。”

秦进年方二十八,历经两朝,又是国公府精心培养的护卫,对刺青的来历最清楚不过。

大元最后一任皇帝,元茂勋在位时,还是庆国公府世子的何腾若非还未科举入仕,怕是也要刻上“元”字刺青。

“屠家寨过半水匪有‘元’字刺青,小半水匪乃是后来加入,无刺青。”

乔钰颔首:“我已知晓,这便去了。”

秦进复又道:“公子,千万要小心为上,不可贸然行事。”

乔钰闻言,没好气地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秦进从善如流道:“您是主子。”

但是不影响属下再三叮嘱。

自家公子过分独立,从不依赖他人。

此次潜入水匪岛,与县兵里应外合便是最为典型的例子。

凡事冲在最前面,受伤的概率也会大大增加。

秦进很担心,所以斗胆进言。

乔钰挥挥手:“知道了,按计划行事。”

秦进:“是。”

立在岸边目送采买的船只远去,驶向成安河深处,秦进一头扎进芦苇荡,继续扮演他的水匪角色。

......

船只靠岸,船桨用力一敲船头,通往屠家寨的小径两旁的林子里钻出两个脸上带疤的水匪。

“铁牛哥,大树哥,快来搭把手!”

“刘二狗”丢了船桨,叉腰高声吆喝,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咋咋呼呼,这不是来了。”

“都买了什么?”

“嚯!满满一船!”

乔钰擦了把汗,大大咧咧道:“今天是三公子二十岁生辰,吴管事昨天晚上就吩咐我,让我多买点好的回来,保证兄弟们都能吃好喝足。”

两名水匪帮着乔钰把岛上没有,只能在城里买到的食材搬上板车,三人一路推着扶着,来到屠家寨大门前。

“站住。”

乔钰被两把大刀拦住去路,守门的水匪上前检查板车,确保没有不该有的东西,又给乔钰搜身。

从头到脚摸上一遍,一度让乔钰以为回到了科举考场,接受搜身检查的时候。

注意到刘二狗一脸不自在,水匪哈哈大笑:“成安县县令那个狗官派出五百县兵攻打水匪岛,大当家要咱们严查进出寨子的人,二狗子你忍忍,大当家的命令咱可不敢不从。”

刘二狗哼哧半天,憋出一个嗯。

搜身的水匪见状,一个劲儿地摇头。

还是年轻啊。

前头几个老油条,还腆着脸说他占他们的便宜。

一群老菜帮子,又不是女人,占什么便宜?呸!

“好了,进去吧。”

大刀收回,刀刃上的“商”字一闪而逝。

乔钰推着沉重的板车,根据图纸的提示来到厨房。

“我回来了!”

一声吆喝,厨房走出几个腰间围着襜裳的,有男有女,动作利索地搬运食材,没一个搭理乔钰的。

果然,这位二狗兄因为采买的差事,将厨房的人得罪了个遍。

统管厨房几十口人的吴管事姗姗来迟,将食材仔细检查一遍,确保新鲜,夸了乔钰两句又走了。

吴管事痴肥的身影消失,乔钰把板车推到厨房旁边,以免挡着旁人的路。

走进厨房,大家忙得热火朝天,菜肴的香气争先恐后涌入鼻尖。

“二狗子,过来帮忙!”

掌勺的妇人喊一声,乔钰挽起袖子,开始择菜。

这一忙就是半个多时辰。

屠老大三儿子,屠秋的生辰宴在晚上,厨房准备好午饭,率先派人给四位当家送去。

“二公子的等会儿,先送白大爷的。”小管事眼珠子在厨房转一圈,嘴里咕哝,“得找个脚程快的,这位可不是好说话的主儿,但凡慢上一点就得挨骂。”

乔钰把从酒楼买回来的叫花鸡放到灶上,正准备借尿遁,出去溜达一圈,有人叫他。

“二狗子,你去给白大爷送饭!”

乔钰转身,手上冷不丁一沉,原来是多了个食盒。

“你去,给白大爷送饭。”小管事扯着嗓子喊。

乔钰心思流转,眼神迷茫:“白大爷?”

“个蠢东西。”小管事骂道,“就是住竹屋的那位白大爷!”

不过也不能怪刘二狗。

这小子上岛没两个月,整天除了出岛采买,就在厨房这一亩三分地转悠,不晓得那位连大当家都尊敬有加的白大爷也正常。

可不是谁都能住竹屋的,除了四位当家、当家夫人还有几位公子,也就白大爷有这个荣幸。

乔钰拎着食盒,往东北方向的竹屋去。

还未靠近竹屋,就被负责守卫的水匪拦住:“食盒给我,滚吧。”

乔钰递上食盒,不经意间转眸,隐约可见大敞的竹屋门口立着两人。

左边那个身高九尺,地中海络腮胡。

根据秦进的描述,此人应当是屠老大。

右边那个身形瘦小,生得尖嘴猴腮,左边脸上长着大块黑色胎记,须发花白,怎么看怎么怪异。

根据商承策的描述,此人应当就是擅养蛊虫的白山。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乔钰转身离去,水匪则拎着食盒走向白山:“白大爷,厨房送来的午饭。”

“放到桌上去。”屠老大吩咐水匪,摸了把秃脑袋,“白叔您吃饭,我就先回去了。想吃什么尽管跟厨房说,谁敢怠慢了您,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白山笑了,左脸上的胎记狰狞可怖:“费心了,我一切都好。”

“什么费不费心的,当年要不是白叔您,我们兄弟也没法逃过朝廷的通缉。”屠老大粗声道,“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您就是我爹,您只管在岛上住着,我屠力士给您养老送终!”

白山捋须,目送屠老大离开。

吃饭时,他没来由地想到过往。

在大元皇宫的那些岁月,以及逃离皇宫之后的岁月。

思及屠老大曾不止一次说过,要为他养老送终,白山有些意动。

水匪岛易守难攻,且大半水匪都是仇视大元的逃兵。

只要屠老大在一日,他就是安全的。

至于这两日在岛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成安县县令剿匪一事,和屠老大一样,白山压根没放在眼里。

方才屠老大还同他提及此事。

“带兵剿匪的县尉是自己人,城里还有莫良,等狗官一t死,就会安排一个傀儡顶替狗官的身份。”

“等到那时,整个成安县......不,应该是整个池州府。”屠老大笑得狂妄,“整个池州府将任由兄弟们索取。”

白山想到害得他东躲西藏的大元余孽,以及去年向他探听乌虫消息的人,越发坚定了在水匪岛龟缩至死的想法。

-

乔钰给白山送完饭,以最快的速度逛完整个寨子。

有人见他四处晃悠,上前呵斥驱逐,乔钰便以“上岛不久,不熟悉路”为由,施施然离开。

等回到厨房,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小管事见乔钰珊珊归来,边骂骂咧咧,边举起锅铲,作势要敲乔钰的脑袋。

“说!死哪混去了?”

“刘二狗”连胜告饶,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小管事见乔钰的神情不似作伪,冷哼一声放下锅铲:“中午不许吃饭!”

乔钰当即露出如丧考妣的表情,小管事用力撞开乔钰,去里头盯着了。

“都不许偷懒,晚上三公子的酒席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老娘不削了你们的脑袋!”

乔钰捂着肩膀,无视一众幸灾乐祸的表情,拎上装在麻袋里的鸡鸭鹅,提着刀出去了。

啼叫声不绝于耳,乔钰充耳不闻,一刀下去,干脆利落地抹了鸡脖子,黏稠的血液喷涌而出,流进木盆里。

因为乔钰挨骂,心里正快活的人缩了下脖子,暗戳戳摸喉咙。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刀是照着他们脖子砍下去的。

很好,脖子完好无损,脑袋也在。

一定是他们的错觉!

......

乔钰忙活一下午,杀了五盆的鸡鸭鹅。

小管事出来巡视,见乔钰慢吞吞,气得指着他破口大骂。

骂得好脏,唾沫飞溅。

乔钰侧首避开,照着案板上的鸡一刀下去。

“咣!”

一声闷响,鸡头掉落,滚到小管事脚边。

小管事咽了口唾沫,转头就走。

暮日西斜,夜晚将至。

“二狗子,盐没了,去仓库里拿盐。”

“二狗子,把这盆菜洗了。”

“二狗子,我去上个茅厕,你帮我盯着点火候。”

“二狗子......”

“二狗子......”

乔钰:“......”

乔钰心知肚明,这些人是在公报私仇,发泄对刘二狗抢了采买差事的不满。

乔钰被指挥得团团转,辗转于各个灶台之间,忙得不亦乐乎。

当然高兴了。

只有接近灶台,他才有机会下手。

乔钰揭开锅盖,轻弹指尖,指甲缝里的白色粉末落入老鸭汤里。

搅动汤勺,鲜香扑鼻。

“嗯,味道不错。”

加点小料,吃得美味,吃得开心。

......

夜色渐深,屠家寨三公子,屠秋的生辰宴正式拉开帷幕。

一道道美味菜肴送上桌,水匪们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这道老鸭汤真好喝!”

“鸭肉鲜嫩,配菜也好吃!”

乔钰将一盘凉菜送上桌,听见水匪对老鸭汤赞不绝口,缓缓勾起嘴角。

好吃就多吃点。

下次再吃,就该是断头饭了。

乔钰穿梭于数张大圆桌之间,上完最后一道凉菜,悄然退场。

吃席的水匪约有一百余人,都是寨子里有些身份地位的。

有人吃席,自然有人饿着肚子,在寒风中持刀守卫,以防县兵夜袭。

“娘的,真香。”

“啥时候轮到我也吃两口?”

“快要轮到咱们了。”

开席前屠老大就发话了,除了守在寨子外面的,寨子里的兄弟都有机会吃上大鱼大肉。

五十人一组,吃饭的水匪来了又走,各个吃得肚皮滚圆,满嘴油光。

月至中天,寒风拂面。

乔钰立在风口上,喃喃自语:“起风了。”

恰好有水匪吃完路过,心情颇好地应声:“是咧,还是东风。”

乔钰笑笑,缓步走向厨房。

......

寨子里一片欢声笑语,庆贺三公子屠秋的生辰。

寨子外面,潜伏于水匪岛各处的水匪嚼着可与砖石硬碰硬的窝窝头,边吸溜鼻涕,边支起耳朵,时刻保持警戒状态。

“铁牛,你说县兵今夜会来吗?”

“我哪晓得。”

“反正就演一场戏,演完就收场。”

“等姓乔的狗官死了,我打算再去城里一趟,那些个贱民杀了我弟弟,我要让他们为铁柱偿命。”

“加我一个,最近手头有点紧。”

几个水匪靠在坡上谈天说地,忽然传来一声呼哨。

“来了!”

水匪们鲤鱼打挺起身,握紧长刀爬上高处,放目远眺。

“县兵从哪来?”

“东边!”

十艘大船乘风破浪,以最快的速度西行,驶向水匪岛。

船头上黑影林立,手持利器,严阵以待。

“拉弓!”

为首的水匪,洪宁一声令下,上百支箭头浸没火油,燃着熊熊火焰的箭矢对准东方,疾行而来的船只。

洪宁声如洪钟,高喝道:“胆敢靠近屠家岛,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