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065(2 / 2)

会试和乡试一样,分三场举行,三日为一场。

二月初九正式开考,考生在前一日初八入场t,后一日初十出场。

乔钰二月初二抵达京城,耗时两日彻底安顿下来,第三日联系上青州府的举人,一行人于醉翁楼小聚一次,酒足饭饱后各自散去,静下心来准备会试。

太阳东升西落,很快到了二月初八这天。

......

丑时初,礼部贡院鸣放第一发号炮。

于祥准备敲响三位公子的房门,声音清脆活泼:“公子,该起身去考场了!”

乔钰应了声,起身更衣。

“公子,热水给您倒脸盆里了,旁边是凉水。”

来乔家几日,于祥知晓公子不喜贴身伺候,送来洗脸水就退出去,给孟公子和夏公子送水。

洗漱完毕,黄氏准备的早饭已经上桌。

三人沿桌而坐,也不说话,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公子,这是在考场三天的饭食,应您的要求做了实心馒头和实心的饼子。”黄氏把馒头和饼子分别放进三个考篮里,“还有酱菜,腌制几天味道有些淡,您考试喝不了太多水,吃着应该正好。”

乔钰颔首:“知道了。”

黄氏就退到一旁不说话,直到三位主子用完饭,才过来收拾饭桌。

第二发号炮响起,乔钰拎上考篮,乘马车前往贡院。

马车上,夏青榕不断地深呼吸,攥拳又松开,紧张焦虑溢于言表。

乔钰从小桌的抽屉里取出蜜饯,分别丢给夏青榕和孟元嘉:“酸甜口味的,吃着心情好。”

夏青榕含着蜜饯,轻叹道:“以前从未这样过,可我只要想到接下来我将和来自全国各地的举人竞争,我就控制不住地手心冒汗,脚底发凉。”

乔钰拍了拍他的肩膀:“通过会试的贡士有三百个名额,你在全省名列前茅,不见得会试就比谁差了去。”

孟元嘉点头:“青榕你那么优秀,小小会试如何难得住你?”

言语上的安慰聊胜于无,至少夏青榕表情不那么紧绷了,呼吸也放松下来。

贡院位于城东,马车抵达贡院,已是两刻钟之后。

宇文尚最先发现乔钰,举手示意:“乔钰,孟元嘉,夏青榕,这边!”

随着他这一生呼唤,乔钰三人成为贡院门前最为瞩目的存在。

“乔钰?可是青州府的那个乔钰?”

“应该是了,他的两个好友也叫孟元嘉、夏青榕。”

“我来京城几日,居然一次都没看到乔钰。”

“乔钰素来不爱结朋交友,这些天多半在埋头苦读。”

“嘶——他这样搞得我压力倍增。”

乔钰轻咳一声,过去和青州府的举人汇合。

刚站定,举人苏维过来:“乔解元!”

“苏举人。”乔钰拱手,“上次......多谢。”

温和的嗓音穿透嘈杂的人声传入耳中,苏维面上一热,眼神灼热:“因为我知道你是舍己救人的仁义君子,绝不可能做出那等恶事。”

说话间,贡院鸣放第三发号炮。

贡院大门打开,衙吏举着写有各个省名字的木牌,鱼贯而出。

乔钰收回目光:“琼林宴上见。”

苏维笑了:“嗯,琼林宴见。”

乔钰顺着人潮向前,在衙吏的引领下进入贡院。

会试的搜身检查比乡试更为严格。

通过外搜检官的搜身,还有内搜检官更为细致的检查。

进入搜身房间后,考生需褪去全身衣物,在内搜检官的要求下做出各种动作。

乔钰:“......”

有种入狱前搜身检查的既视感。

好在乔钰脸皮够厚,承受能力足够强,神色如常地接收完搜身检查。

内搜检官不由得多看他两眼,归还考篮:“好了,进去吧。”

乔钰走出搜身房间,低头一看——

果不其然,他的馒头和饼子被糟蹋得看不出原样,仅能分辨出这是一道面食。

乔钰:“......”

根据考引找到自己的号房,前脚刚踏入,后脚门就被锁上了。

乔钰无视冷酷的落锁声,用随身携带的巾帕将上下两块木板擦拭干净,考篮挨着炭盆放在脚边,三根蜡烛排排站,一撩袍角落座,闭目养神。

闲来无事,乔钰将四书五经默背一遍。

考生陆续入场,等人到齐,贡院大门落锁,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二月初,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

贡院建在风口上,北风呼啸着撞上来,沿着号房的缝隙钻入,冰凉彻骨。

乔钰背完最后一篇,打了个喷嚏。

周遭不断响起打喷嚏和吸溜鼻涕的声音,此起彼伏,听起来颇具节奏。

乔钰:“......”

炭火是定量的,用完了则需要额外花钱购买。

乔钰看了眼炭盆,他身上一文钱没有,所以还是忍忍算了。

等天亮后,到了中午就好了。

乔钰搓了搓手心,摩擦生热,贴在脸颊上取暖,继续背书打发时间。

几本书翻来覆去地背,乔钰嫌腻得慌,又开始回忆最近刷过的各类试题。

乔钰记忆力好,绝大多数试题从题干到答案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不仅将原本的文章推翻,重新在脑海中拟写一番,还琢磨出好几道算术题的第二、第三种解法。

如此这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乔钰就着贡院提供的热水吃了两个馒头,两块木板拼在一起,薄薄一层被褥裹得密不透风,闭眼睡去。

夜间气温下降,燃着炭火也不管用。

号房四面漏风,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硬是把乔钰冻醒了。

饶是乔钰身体硬朗,初九早上醒来,连着喝了两碗热水,冻得僵硬的身体才逐渐复苏解冻。

吃完饼子,考官将答卷、草纸等依次分发下去。

不多时,随着一声锣响,第一场正式开考。

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

乔钰花了一天时间写完六道题,期间除了吃午饭,一刻不敢停歇。

暮日西斜,号房内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

气温变低,考场内各种气味混杂,再加上用脑过度,乔钰感觉大脑都迟钝了。

乔钰揉了揉酸胀到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果断停笔,不写了。

左右还剩一道题,明天早上再做。

乔钰吃了两块饼子,被褥一裹,倒头就睡。

比起昨夜,今夜又冷了许多,乔钰冻醒两次,强迫自己闭上眼,才慢慢睡过去。

乔钰睡得不太安稳,天刚亮就醒了。

睡意全无,就开始答题。

答完最后一道题,乔钰将草纸上的七篇文章挨个儿修改润色,然后用楷体字誊抄到答卷上。

做完这一切,已经过了正午。

乔钰又检查一遍,拉动门头上的小铃。

考官打开号房,将答卷弥封,放进专用匣中。

乔钰拎上考篮,走出贡院。

“公子!”

于祥和于福迎上来,作势要搀扶乔钰。

乔钰状态还不错,除了有些冷,并无其他不适,就没让他们扶,拎着考篮爬上马车。

马车里燃着炭火,小桌上点着熏香,清雅怡人。

多半是黄氏的主意,她以前在富商正妻的院子里做事,还是个小管事,最擅长从细节入手,让主家拥有最极致的体验。

乔钰喝着姜汤,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很快,孟元嘉和夏青榕也上来了。

两大碗姜汤灌下去,于福驾着马车回到乔家小院。

三人绝口不提考得如何,回去后洗个澡,换上干净的寝衣,倒头就睡。

......

翌日,二月十一,会试第二场开考。

第二场试论一道,制五、诏、诰、章、表内科各一道。

且不提过去几年,单是过去几个月里,乔钰针对第二场的练习就足足消耗了三百余章宣纸,作答时可谓信手拈来。

六篇文章一气呵成。

落下最后一笔时,太阳还未下山。

至此,乔钰已经在贡院熬过三个漫长寒夜。

乔钰知道今夜多半又会像之前那样,半夜被冻醒,天色还未彻底暗下来,就裹着被褥睡着了。

在考场内密切关注考生一举一动的考官:“......”

罢了,比起舞弊,这人不过睡得早了点,随他去吧。

二月十三,乔钰将修改完毕的文章誊写到答卷上,拉动小铃交卷。

回到家中,夏青榕受了寒,有些发热,咳嗽喷嚏不断。

乔钰深知他不会放弃最后一场,便让黄氏去煎药。

一碗苦药灌下去,夏青榕睡了足足五个时辰。

次日顺利退烧,迎着寒风,与乔钰、孟元嘉再度奔赴贡院。

......

二月十四入场,十五正式开考。

第三场试经、史、策五道,并算术题五道。

当天正午,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仰头看去,天空乌云遮日,天边隐隐传来闷雷声。

乔钰眸光微凝,加快答题速度。

好在只打雷不下雨,一直到傍晚时分,也没落下一滴雨。

乔钰暗暗松了口气,淅沥雨声t吵得人心烦,最好别下。

做完第三道算术题,乔钰就此停笔,囫囵填饱肚子,倒头就睡。

半夜里,头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乔钰从睡梦中惊醒,发现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雨丝透过号房的缝隙倾洒进来,落在乔钰脸上,冰凉彻骨。

乔钰眼皮一跳,鲤鱼打挺坐起身,将放在角落里的答卷草纸小心护在身下,以免被雨水打湿,功亏一篑。

护着答卷躺回去,乔钰重新酝酿睡意。

刚要睡着,头顶再次传来巨响。

动静比之前还要大,“咣咣”作响,一副不将屋顶砸穿不罢休的架势。

乔钰啧声,看来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

好在明日是会试最后一天,考完就结束了,回家再大睡一场也不迟。

正想着,又一阵巨响。

是瓦片落地的声音。

“不好了,下冰雹了!”

“我的号房屋顶被砸坏了!”

“我的答卷被冰雹砸坏了,这可如何是好?”

惊呼与无措的哭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肃静!”

衙吏匆忙赶来,举着火把修补屋顶。

考官全程旁观,衣衫尽湿,额头被冰雹砸出血也没离开。

乔钰抱紧了怀里的答卷,想到孟元嘉和夏青榕,希望他们没事。

之后两个时辰,乔钰没敢闭眼,一直天亮。

冰雹停了,留下无数被砸坏的屋顶。

雨还在下,许多考生的号房进了水。

好在抢救及时,除了个别考生,绝大多数保住了答卷。

乔钰的号房同样没能逃过冰雹和雨水的双重攻击,下半身都湿透了。

衙吏连夜赶工,总算在天亮后修补完所有的号房,功成身退。

可即便如此,那些被雨水、冰雹毁于一旦的答卷也无法恢复如初。

乔钰坐起身,擦拭木板上的雨水。

正欲修改文章,有衙吏擡着一名考生路过。

透过缝隙,乔钰看到一张青白僵硬的脸孔。

是被冻死的。

之后又有几名考生被横着擡出去,所幸他们都还活着,只是承受不住答卷被毁的打击,当场晕厥了。

乔钰将修改完毕的答案誊写到答卷上,又去检查算术题。

确认无误后,再次誊写到答卷上。

如此这般,三场考试算是落下了帷幕。

乔钰拉动小铃,上交了答卷。

原以为孟元嘉和夏青榕会和之前两次一样,再过小半个时辰出来。

谁料乔钰还未走出贡院,就被一道虚弱的男声叫住:“乔、乔钰......”

乔钰回首,孟元嘉和夏青榕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惨白,不见一丝血色。

两人步履摇晃地走到乔钰面前。

“钰,我、我好像病了。”

“乔钰,我多半要落榜了。”

两人语调中带着绝望,直挺挺朝着乔钰砸过来。

乔钰眼疾手快,一手一个,捞住晕得不省人事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