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065(1 / 2)

第065章065

乔钰进门后并未回屋,而是贴近门板,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孟元嘉和夏青榕在他身后,憋笑憋得面颊涨红。

“走了吗?”孟元嘉问。

乔钰食指抵在唇间:“嘘——”

两人点头,照葫芦画瓢,也贴到门板上。

乔钰:“......”

门外,萧驰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手指头颤巍巍指着写有“萧驰海与狗不得入内”的白纸,再难维持风度仪态:“孽障!孽障!”

乔钰居然将他类比作畜生!

他可是乔钰的亲爹,这么做就不怕遭到天打雷劈吗?!

萧驰海面部肌肉抽搐,声音尖厉,堪比宫里伺候人的内侍:“为父本打算接你回去享受荣华富贵,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今日不回,那就永远也别回来了!”

正值傍晚时分,外出做工的也都回来了,左邻右舍正准备晚饭,听到动静全都探出脑袋看热闹。

“咋回事?”

“呦,这位老爷一看就身份不凡,跟新搬来的三个小子什么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这人跟三个小子里长得最俊俏的那个是父子俩。”

“莫非是爷俩儿闹别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这人为啥脸上一根胡子都没有?”

“哎,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宫里的......”

一个妇人挤眉弄眼,还用手比划。

几个看热闹的年轻妇人臊红了脸,啐了一口,到底八卦心思胜过了害羞,硬是杵在门口没缩回去。

早年间家国动荡,百姓民不聊生,为了生计,好些有了媳妇孩子的男人一咬牙,净身成为内侍。

后来大元国破,新朝建立,皇宫换了主人,这些内侍却永远留在了高高宫墙之中。

看萧驰海的面貌姿态,以及破口大骂时翘起的尾指,大家自以为触碰到了真相,顿时兴奋起来。

“这人在宫里一定很得主子娘娘的重用。”

“长得人模人样,可惜是个没根的。”

在门旁修剪花枝的秦觉:“......”

被乔钰气得原地跳脚的萧驰海:“......”

萧驰海脖子上暴起青筋,冷眼扫向看热闹的人:“住口!”

左邻右舍到底忌惮萧驰海“得宠内侍”的身份,不屑撇了撇嘴,各自进门去了。

“他急了。”

“明摆着的事实还不让人说?”

“死阉人,活该亲儿子不认你。”

“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人宣平伯不男不女,也没见他大呼小叫啊。”

萧驰海心头气血翻涌,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老爷!”

立在马车边的亲信见状忙冲上来,将萧驰海抱到马车上,主仆二人扬长而去。

旁听全程的乔钰&孟元嘉&夏青榕:“......”

孟元嘉靠在门上,笑得腿软肚子疼,索性蹲在地上开怀大笑:“他的承受能力未免太弱了些,竟然被那几位婶子气晕过去。”

“经此一遭,他估计再也不会来了。”夏青榕也笑着,“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明明已经......为何还能继续在朝为官?”

“宣平伯被发妻断了孽根”是公开的秘密,因着乔钰的关系,孟元嘉和夏青榕也早有耳闻。

夏青榕很疑惑,萧驰海都成了无根之人,为何陛下还留他在吏部任职?

乔钰或多或少能猜到兴平帝的心思。

在大商,面容有瑕者不得为官,可没有明文规定,萧驰海这种情况不得为官。

许是宣平伯曾为兴平帝出生入死过,他不想寒了诸多功臣的心,又许是顾忌徐敬廷这位权势赫赫的左相,没人将这事儿擡到明面上,兴平帝便只作不知。

不过乔钰没有替夏青榕解答,夏青榕也没有非要一探究竟的意思,只是随口一问。

乔钰踢了下孟元嘉的小腿:“别蹲地上,袍角都脏了。”

孟元嘉跳起来,乔钰将他往旁边拨了拨,再度打开大门,揭下写有“萧驰海与狗不得入内”的白纸。

转眸间,发现住隔壁的邻居正在料理长在门旁的花枝,花枝斜横交错,光秃秃的没什么看头,反倒是对方慢条斯理的动作更吸睛,瞧着颇具雅趣。

邻居老先生察觉到乔钰的目光,不咸不淡地看过来。

乔钰丝毫没有暗中观察被发现的窘迫,将白纸揉成一团丢回门内,施施然行了一礼:“见笑了。”

老先生淡淡应了声,正过脸继续修剪花枝。

比起乔钰和“内侍亲爹”的恩怨纠缠,他似乎更关心眼前不知品种的花枝能否在不久的将来顺利绽放出绚烂花t朵。

乔钰被无视也不恼,将门板上的浆糊清理干净,迈步进门。

孟元嘉捡起地上的纸团,打算丢去二进院的纸篓里,回头还能送去灶房烧火。

“辛苦了一天,早点休息。”

“确实,我这会儿骨头缝都透着酸。”夏青榕捶了捶肩膀,想到隔壁的老先生,“他看起来特别高冷。”

——“高冷”这个词儿也是从乔钰学来的。

乔钰立在水缸边,逗弄懒得出奇的锦鲤,闻言微不可查地笑了下。

不久前,他回屋速写了“萧驰海与狗不得入内”十个大字,正要开门,忽然听见萧驰海用堪称谄媚的语气喊人。

他喊:“秦大人。”

放眼朝堂之上,能让萧驰海放低身段的秦大人,除了秦觉秦大儒,乔钰想不到第二个秦大人。

原书中也曾提及,秦觉出仕后拒绝了兴平帝赏赐的位于城东的四进宅院,而是选择住在城南的一座二进院中。

萧鸿羲百般不解,暗地里还嘲讽过秦觉过惯了深山野林的清苦日子,有福不享,偏要住那又破又小的院子。

若非萧鸿羲与乔文德极为相像,乔钰还真以为他跟萧驰海是亲父子。

方才萧驰海对乔家小院的点评,和萧鸿羲如出一辙。

父子俩一个德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孟元嘉摩挲着下巴,微微眯眼:“我总觉得这位老先生是个有故事的,看起来特别神秘。”

乔钰想了想,还是将他对老先生身份的猜测告诉了好友。

孟元嘉瞠目结舌:“他他他竟然是......那位?!”

“真想不到,咱们隔壁竟然住着一位二品尚书。”比起激动得来回踱步的孟元嘉,夏青榕很快冷静下来,“不过还是当寻常邻里相处吧,太过小心翼翼,反而显得咱们别有用心。”

乔钰深以为然,掩嘴打个哈欠:“洗洗睡吧,明天还有事要办。”

除了添置马车,还要挑选仆从。

尤其后者,可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任务。

“好好好。”孟元嘉叠声儿应着,手臂搭在好友肩头,一并往灶房去,高声宣布,“明天我要睡到日上三竿!”

夏青榕笑道:“睡到自然醒就好。”

养足了精神,才有精力读书刷题,冲刺会试。

翌日,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孟元嘉和夏青榕天蒙蒙亮就醒了,睡眼惺忪地坐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失策了。”

“困吗?还睡吗?”

“......算了,醒来也睡不着了,躺着也是躺,不如背书。”

乔钰穿戴完毕,从正房出来,语气懒散:“晨起背书效果更佳,不过只背书太无聊了,不如比一比,比谁背得快?”

孟元嘉当即拍板:“就这么定了!”

夏青榕想了想:“获胜次数最多的人可以吃两份核桃酥。”

核桃酥是昨天从醉翁楼回来的路上买的,拢共三份,原打算一人一份。

现在乔钰提出比背书,不如当做彩头。

“好!”

“那就开始吧。”

三人从书箱中取出四书五经,由乔钰指定背哪一篇。

他们面前放着一张白纸,分别写着乔、孟、夏三个姓。

谁背得最快,就最在谁的名字

十个回合,记号最多的人获胜。

“《中庸》第十七章——开始!”

乔钰一声命下,三人几乎同时开口:“子曰:舜其大孝也与......”

伴着朗朗书声,东方出现鱼肚白。

一缕阳光跃出地平线,小院中的三人毫无所觉,闭眼摇头晃脑地背书。

“乔钰,怎么又又又是你最快?”

“乔钰早就将整本《中庸》倒背如流了。”

“我不信。”

“不信?那好吧,我倒背一遍,你且听着。”乔钰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背开了,“乎心尽不可其......”

倒着将整本《中庸》背了一遍,乔钰一本正经地拱了拱手:“献丑了。”

“啊啊啊啊乔钰我跟你拼了!”

“你急了,是因为你不会倒着背吗?”

“乔钰,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果然急了。”

笑闹声越过墙头,飘进秦家的院子里。

秦觉正挽着衣袖侍弄菜地,手上沾满褐色的泥土,神色平和目光专注,悉心程度仿佛在照料自己的孩子。

“我错了我错了,我背书背得好,但是你算术题做得又快又准,比我好得多。”

“哼,算你有眼光。”

“让我看看,今天谁能吃到两份核桃酥——是乔钰!是我!”

“我就知道!乔钰咱们打个商量,下次背书的时候把你的脑子借给我。”

“这话我不喜欢,下次别说了。”

秦觉垂眼,神情有些恍惚。

似乎多年前,他身边也曾这样热闹过。

有人唤他父亲,也有人唤他老师。

笑着,闹着,将他精心侍弄的菜地搞得一团糟。

可惜时过境迁,只剩他一人茍活于世。

秦觉擡头,目光似要穿透墙壁抵达隔壁院落。

“真吵。”

秦觉冷声道,严峻的面孔却不自觉变得柔和。

......

乔钰和孟元嘉你来我往,在院子里绕了十好几圈。

起初是两个人的角逐,后来孟元嘉见不得夏青榕悠闲坐着,把他也拉了进来。

三个人在院子里跑了一圈又一圈,跑得满头大汗,通体舒畅。

简单洗了个澡,乔钰顺手把汗湿的衣物洗了晾出去,吃完饭拉上孟元嘉和夏青榕,一道出门去。

乔钰先去了牛马市,花七十两买了一匹身躯矫健的黑马,又花了二十四两,购置车厢、车轮、车辕等。

马车的外观不需要太华丽,至于车厢内部,乔钰更追求舒适度。

坐垫、小桌、配套的茶具、炭盆......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

“先去人市,这些东西可以让他们去置办。”

“此言有理。”

三人便往隔壁的人市去。

人市上比肩叠踵,随处可见卖力吆喝的牙人。

乔钰从人市这头逛到那头,总算找到满意的人选。

当爹娘的面相老实忠厚,大儿子体型健壮,肱二头肌十分发达,就是闷着头不说话,对外界反应迟钝,小儿子瘦得像猴儿,眼珠子又黑又亮,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牙人是个厚道的,如实道出这一家四口的情况。

“于老四一家本来在一名富商家中做事,前阵子他家大公子出门谈生意,于福驾车随行,结果遇上了山贼。主子断了条腿,留下终身残疾,于福脑袋磕到石头上,醒来后人傻了,还不能说话。老爷迁怒于福没保护好大公子,就将他一家发卖了。”

“不过您放心,这于福虽然说傻了,但是还没傻得彻底,只是头脑转不过弯来,反应有点慢,认得清他爹娘,也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且他块头大,有一把子力气,驾车打架样样都行。”

“公子您若是买他一家,我给您这个数。”

乔钰看了眼牙人的手势,眉梢微挑。

想来也是,这一家四口一看就是绑在一块儿卖的,没人愿意做冤大头,买个又是傻子又是哑巴的仆从回去。

好不容易有他这个冤大头问价,牙人可不得抓住机会,将人贱卖了。

“行,签卖身契吧。”

乔钰正好需要一个头脑不灵光,且无法开口的“傻子”。

只要调.教得当,比那些个聪明机灵,会看眼色的更适合做一名忠仆。

一炷香时间后,乔钰带着于家四口回到乔家小院。

当然,同行的还有孟元嘉和夏青榕。

于老四和他妻子黄氏对乔钰感恩戴德,进门后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直呼“多谢公子”。

于福慢了半拍,还是他弟于祥拉了他一把,兄弟两个才跪到地上,跟着爹娘磕头谢恩。

乔钰让他们起来,着手安排差事。

于福和于祥跟在他身边,前者主要负责驾车,后者则负责日常跑腿。

如果这两兄弟用得顺手,乔钰后续还会安排他们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于老四和黄氏则负责院子里的各种活计,譬如一日三餐、洒扫、喂马、清扫马厩之类。

“目前就这些,下去吧。”

“是,公子。”

于老四带着黄氏和两个儿子离开正房,去做各自的活儿。

孟元嘉单手托腮,啧啧有声道:“我以为他们会叫你老爷。”

乔钰没好气地睨他一眼,取来笔墨:“刷题吗?”

“刷!”

“下午我打算去书斋一趟。”

“到时候于老四差不多将车厢里头的东西都采购齐全了,让于福驾车过去。”

“好耶!”

乔钰翻开算术书,心情如同窗外的阳光一般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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