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058(1 / 2)

第058章058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乔钰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瞬间冷沉下来。

又一条人命。

乔钰杀过人,但是有底线,绝不滥杀无辜。

仵作何其无辜?竟成为他口中的“小小礼物”!

乔钰怒意翻涌,一时不察,直接将纸条撕成两半。

孟元嘉和夏青榕正在讨论用什么手法泡出来的茶更好喝,听到动静后话音一顿,转头看过来。

孟元嘉注意到乔钰手中的纸条:“钰,这是什么?”

夏青榕心思流转:“可是方才那个小乞丐?”

“嗯,是他。”乔钰颔首,将纸条扔到桌上,“他也被控制了。”

孟元嘉只一眼便怒不可遏:“太过分了!”

夏青榕拿起纸条看,待看清上面的内容,顿时惊怒交织:“他怎么敢......未免太丧心病狂了。”

火烧义庄在先,居然还出言挑衅!

孟元嘉呼哧喘气,明显气得不轻:“幸好我们早有......”

夏青榕眼皮猛一跳,忙捂住他的嘴:“元嘉,隔墙有耳。”

孟元嘉想到马车外的衙役,懊恼地拍了下额头,用力点头,表示他不会再口无遮拦了。

夏青榕这才松开他,看向乔钰:“乔钰,他这是故意为之,就是想激怒你,让你做出失控的事情。”

乔钰当然知道,不过比起这无关痛痒的挑衅,他更关心一点:“此人行事极为疯狂,毫无底线可言,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我担心他对你们不利......在揪出他的狐貍尾巴之前,我觉得我们需要暂时停止往来。”

乔钰以前没有朋友,所以格外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友谊。

以前再难的时候,乔钰都没想过断交,使他们免受牵连。

现在,乔钰不得这么不考虑。

他不得不这么做。

乔钰孑然一身,可以豁出一切,但是孟元嘉和夏青榕不同。

他们有家人,有平坦顺遂的美好前程。

乔钰不能让他们蹚这趟浑水。

如果他们因为自己的缘故被黑虫控制,或者受到其他的伤害,乔钰会愧疚一辈子。

孟元嘉先是一怔,听出乔钰的言外之意后,立马不干了,跳起来大喊一声“不要”,脑袋撞上马车,疼得龇牙咧嘴也没从乔钰身上移开眼。

他双手抱头,幽怨地瞪着乔钰:“你当我是什么胆小怕事之辈?当年我就说过,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好朋友,你如今危在旦夕,我如何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夏青榕一脸的不赞同,他没有像孟元嘉那样长篇大论,只两个字:“做梦。”

乔钰张口欲言,冷不丁被夏青榕捂住嘴。

乔钰:“......唔?”

夏青榕义正词严道:“他也只有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损手段,你放心,从今天起,我和元嘉都会提高警惕,我们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绝不让他有可乘之机。”

夏青榕心知肚明,乔钰绝不会让他们参与到黑虫的调查之中。

他们也想过反抗,但最终还是被乔钰强行摁了回去,勒令他们只管安心读书,其他什么也不要管。

反抗无效后,他们只能在乔钰冲锋陷阵的时候尽全力保护好自己。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种情况下乔钰还想撇开他们孤军奋战。

不能忍!

绝不同意!

孟元嘉点头如捣蒜,表情严肃得仿佛即将征战的士卒:“乔钰,你这根本不是为了我们好。”

乔钰:“?”

“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该收回方才的话,让我们以朋友的身份陪伴你,这样我和夏青榕才能安心。”孟元嘉深吸一口气,挤出笑脸,“再说了,你跟总督大人不是已经......”

言至于此,孟元嘉意味深长地用手比划两下,语气不容置喙:“反正就俩字儿,做梦!”

乔钰:“......”

孟元嘉说完,马车内陷入沉默。

乔钰仰头看向马车顶部,孟元嘉和夏青榕则盯着他看,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委屈可怜。

乔钰忽略不得,擡手抹了把脸,心底闪过万般思绪:“好吧,是我错了。”

“知道就好。”

“但是我真的生气了。”t

乔钰无奈回望,拿起茶壶,斟两杯茶双手递过去:“两位公子可消气了?”

孟元嘉呷一口清茶,拖长语调:“尚可。”

“勉强消气。”夏青榕话锋一转,“对了,那件事有几成把握?”

乔钰沉吟片刻:“五成。”

孟元嘉长吁短叹:“已经不错了,总好过大海捞针。”

乔钰不置可否,将纸条揉成一团,从窗缝丢了出去。

纸团落地,车轮从上碾过,混入泥尘之中。

......

在朱衙役等人的护送下,乔钰三人于一天半后抵达清水镇。

马车驶进清水镇,朱衙役问:“三位举人家住何处?”

乔钰道:“先去柴家私塾。”

朱衙役没意见,问清私塾的地址,便驾着马车过去了。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私塾门口。

过往行人见到贵气十足的马车和骑着高头大马的衙役,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乔钰率先跳下马车,接过夏青榕递来的书箱背上,转而看向朱衙役八人:“多谢几位一路护送。”

朱衙役摆了摆手,连称不必,架着马车离开。

另七人也策马远去。

“乔钰,孟元嘉,夏青榕,你们可算回来了!”

闻声赶来的宇文尚一脸喜色,依次打量三人,见他们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例行询问:“总督大人没有为难你们吧?”

乔钰摇头:“放置周同尸体的义庄意外走火,大人就安排人送我们回来了。”

“走火?”宇文尚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转念一想,眼下天气炎热,意外走火也不是没可能,便不再过问,“你们是来见先生的?”

乔钰应是,和孟、夏二人相携前往柴振平的书房。

书房里,柴振平先是了解到周同一案的大致情况,沉默捋须,良久出言安抚道:“既然回来了,就不要想太多,真相如何自有官府查判。”

乔钰三人应是。

柴振平又提及乡试:“开考之前,其实为师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乡试中人才济济,阅历在你们之上的不知凡几,但想着去省城见一见世面也是好的,就让你们去了。”

谁料这一去,再回来身份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十四岁的举人,其中乔钰还是解元。

柴振平从宇文尚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激动得一夜未睡,连夜爬起来给何景山写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何景山:“......”

“你们很好,为师为你们骄傲。”柴振平看向乔钰,“宇文尚都跟我说了,你考完第三场大病一场,如今可好些了?”

乔钰从善如流道:“回先生,已经大好了。”

柴振平面色稍缓,叮嘱道:“任何事情都要量力而行,身体才是第一本钱,万不能因为一场乡试毁了自己的身体,你们可明白这个道理?”

三人异口同声:“是,谨遵先生教诲。”

“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早已疲惫不堪,这几日在家中好生休息,三日后再回来上课。”

“多谢先生体恤。”

乔钰行礼,恭敬退出书房。

......

回到桉树胡同,乔钰直奔夏家。

近一月未见八宝,他思念得紧,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有没有吃饱,睡得可香?

这点担忧在乔钰走进夏家,被一堆毛茸茸扑了满怀后瞬间消弭无踪。

乔钰揉了把福宝,是实心的:“福宝,你是不是胖了?”

福宝用脑袋顶乔钰的下巴:“嗷呜~”

夏母接过夏青榕的书箱,闻言笑着道:“最近天热,他们胃口不太好,我担心他们饿坏了,就换着花样给他们做了点吃的。”

吃得好,自然就胖了。

乔钰将八宝挨个儿揉一遍,果然敦实了不少:“多谢婶子,这阵子辛苦您了。”

夏母直道无需言谢,过来取乔钰肩上的书箱:“中午就在这边吃,你家里肯定没有吃的,随意应付可不行。”

乔钰任由她取走书箱,含笑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夏家吃完饭,乔钰领着八宝回家。

途中遇到张叔等几位邻里,他们已经知晓乔钰和夏青榕考中举人的消息,见乔钰回来,纷纷恭维道喜。

乔钰回应几句,问起良哥儿的情况。

张叔没想到乔钰考中了举人还记得自家孙儿,高兴得合不拢嘴:“良哥儿每天从私塾回来之后,要么读书,要么做你给他的那些题,早上起来也会背书,可用功了!”

乔钰很是欣慰:“那就好,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让良哥儿随时来找我。”

“诶,好!”张叔满口应下。

乔钰领着八宝回家,邻里们瞧着满脸笑开花的张叔,心里酸溜溜。

“好你个张老头,早年让你家良哥儿跟着钰哥儿读书,平白得了个举人做先生。”

“早知今日,说什么也得把我家那小子送去乔家读书。”

张叔任他们如何说酸话,一概不恼,全程笑眯眯。

说就说吧,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举人老爷给他家孙儿启蒙的事实。

......

乔钰回到清水镇的第二天,陆续有乡绅携重礼登门拜访。

十几岁的举人老爷,必定前途无量。

凡是手头有点钱财权利的,都想跟这几位新科举人打好关系。

乔钰事先早就跟夏青榕和孟元嘉通过气,他们不贪图对方献上的金银财宝,也不想对方借他们的势为虎作伥。

任这些人将门板敲碎,三人坚决将其拒之门外,对外宣称“闭关读书”。

可即便如此,乡绅们丝毫不减热情,乘马车亲自前来拜访,在巷口一等就是一天,直到暮日西斜才离开。

邻里们看在眼里,很是不解:“送上门的好处,钰哥儿为啥不要?”

“既收了人家的礼,就要为他们办事,你知道他们是好是坏?万一他们打着钰哥儿和榕哥儿的名头做坏事呢?”

“还有这个说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心隔肚皮,还不如全部拒了。”

“那还是算了,举人老爷担上罪也是要受罚的。”

话虽如此,大家看着乡绅仆从手里捧着的昂贵礼物,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羡慕和渴望。

一看就值很多银子,要是他们也能有......

邻里们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揪着自家只知上房揭瓦的小子回家去,扒了裤子噼里啪啦一顿打,勒令他们好好读书,将来也能向乔解元一样有出息,每天都有人登门送礼。

以致于连着几日,乔钰只要在家,每天都能听到隔壁传来打孩子的声音和哇哇哭声。

乔钰:“......”

-

回到清水镇,上了两天课,乔钰迎来休沐日。

这天下午,乔钰和夏青榕、孟元嘉去书斋,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

行至桉树胡同,毫不意外地看到几辆停在巷口的马车。

小厮对着马车里说了些什么,旋即有大腹便便的乡绅出现,脸上挂着恭维谄媚的笑。

“三位举人,在下是......”

话未说完,几名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径直走向乔钰:“就是你因为一点小小的龃龉害死了周亚元?”

“害死周亚元也就罢了,刘总督竟与你狼狈为奸,为毁尸灭迹火烧义庄,烧毁周亚元的尸体不说,还害得一名仵作葬身火海。”

“今日之前,我一直以你为榜样,算是我瞎了眼。”

“乔钰,你太让我恶心了!”

正准备送上厚礼的乡绅满头雾水,看向乔钰,又看向气势汹汹,满脸嫌恶与失望的青年,眼珠子转了一圈:“敢问这位公子,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最先质问乔钰的青年冷哼:“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

原来就在昨日,一道消息不胫而走。

鹿鸣宴上,周亚元暴毙而亡,凶手是曾与他发生过口角之争的解元乔钰。

乔钰不仅利用一种奇怪的虫子残忍杀害周亚元,还以重金贿赂刘总督刘大人,一边调查周亚元的死亡原因,另一边却派人一把火烧了义庄,好让这桩案子死无对证,成为一桩悬案。

事关新科举人,短短两天的时间,这事便已传得人尽皆知。

青年书生啐了一口:“原本我还不信,可当我亲眼目睹你与这乡绅往来,我就认清你的真面目。”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因为一次小小的争执杀了本朝举人,大商律法定会将你绳之以法,以命偿命!”

“还有刘总督,你们都会遭到报应的!”

几名书生骂完,拂袖扬长而去。

乡绅干笑两声,局促地搓着手:“在下、在下忽然想起还有要紧事去办,先走一步。”

乡绅登上马车,逃也似的离开桉树胡同,仿佛身后有恶犬追逐。

孟元嘉想说什么却忍住了,紧咬牙关:“乔t钰......”

“我没事。”乔钰对周遭各异的打量视若无睹,“走吧,去我家做算术题。”

孟元嘉和夏青榕相视一眼,蹙着眉点头。

乔钰走远,围观全程的邻里们面面相觑,兀自议论开了。

“他们说的那话什么意思?”

“钰哥儿杀人了?”

“我怎么不信呢?”

“呵,乔钰这种人连亲爹亲娘都不认,连亲兄弟都敢打,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也就你们觉得他是个好的。”

“要真是这样,乔钰不仅功名保不住,怕是还要掉脑袋。”

“嚯!这么严重?”

“杀人偿命,就算他是举人,也不能知法犯法。”

张叔听不下去了:“听你们这语气,怎么都认定了钰哥儿杀了那位周亚元?”

“那几个人不都说了,这个消息是从省城传来的,肯定不是空xue来风。”

“张老头,我劝你还是赶紧跟乔钰撇清关系,你家良哥儿将来要是参加科举,跟一个杀过人的犯人搅和到一起,怕是会有不好的影响呐!”

张叔有一瞬的动摇,不过很快变得坚定:“钰哥儿搬来桉树胡同几年,他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你们轻易相信了谣言,等回头钰哥儿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想哭都没地方哭!”

张叔说完,昂着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