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042(1 / 2)

第042章042

六月休沐,乔钰抽空去了趟钱府。

那日何景山让乔钰带回三份契书,交由钱大富签字画押。

只是乔钰学业繁忙,每日早出晚归,这事儿便搁置了下来,直到现在才想起。

来到钱府,钱大富正好在家。

乔钰说明来意,钱大富当即命人取来笔墨和印泥。

“今儿一早传来消息,说是隔壁府的生意出了点问题,钱某须得亲自过去处理,还请乔公子替钱某向那位告个罪。”

钱大富本欲趁这次机会登门拜会县令大人,奈何临时有要事,只得遗憾作罢,请乔钰代为转交契书。

纸坊的合作都已谈成,他和县令大人至今还未能见上一面,难保不会给县令大人留下些不好的印象。

乔钰接过契书,贴身放好:“正事要紧,乔某祝钱老爷一路顺风,稍后见了县令大人,也会将您的话如实转达。”

钱大富这才松了口气。

乔公子年纪虽轻,手腕城府却不输他这个浸润商海多年的老家伙,有乔公子从中调和,纸坊的生意才能经营得长久。

并非是钱大富缺纸坊挣的那几个钱,他虽家财万贯,但也只在商场上无往不利,每年光是打点官员疏通关系的钱财,就足足有万两之多。

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与县令大人交好,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钱大富心思流转,面上笑容越发的真切热情,命人取来一物:“前阵子偶然得了一方端砚,钱某家中两个小子不爱读书写字,唯独一方算盘打得脆响,钱某就想着,与其让这端砚在库房里积灰,不如赠予乔公子。”

端砚乃四大名砚之首,可谓有市无价。

钱大富称偶然所得,乔钰只信两分,一番推拒后还是收下了。

正好,他缺一方好砚。

......

乔钰赁了一辆马车,半个时辰后抵达县衙。

何景山处理完一批文书,听亲信说乔钰来了,遂暂时放下手中公务,直奔后堂而去。

见了面,乔钰替钱大富转达未能拜会的歉意。

何景山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无妨,正事要紧。”

丫鬟上两杯茶,轻手轻脚退下。

乔钰象征性地抿一口茶水,口感清润,回味无穷:“这三份契书有我和钱老爷的签字画押,只剩大人您的了。”

何景山倒也爽快,利索地签了字,盖上红指印。

乔钰食指轻扣桌面,开门见山道:“学生斗胆,敢问大人何时能传来喜讯?”

何景山正喝茶,闻言一口气没上来,呛住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小子......咳咳......还真是急不可耐啊!”

这才过去几天,就算密信抵达京城,也该给他那位堂兄一点准备的时间。

更何况,就算出了结果,从京城传到青州府,至少也需要十来天的时间。

乔钰在他面前这般言行,当真毫不掩饰想要看宣平侯府倒霉的心思。

乔钰理直气壮道:“既触犯律法,就该受到惩治,这有什么问题吗?”

何景山噎了下,收起一份契书,剩下两份让乔钰带回去:“要是有了结果,本官会让你知道的。”

乔钰勉强满意,单手托腮问道:“他会死吗?”

何景山:“......应该不会。”

萧驰海借伊向秋排除异己,又联合青州府官员贪墨税银,罪行罄竹难书,可何景山再清楚不过,那一百八十万两税银真正进了他口袋的估计只有小几十万两,剩下的全都进了徐敬廷的口袋。

因此,徐敬廷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

更何况萧驰海本身就有功勋在身,兴平帝顾念旧情,断不会将他逼上死路。

乔钰颇为遗憾地哦了一声,起身准备告辞,又被何景山叫住。

“等会儿再走,且让本官考校你一番。”何景山笑道,“本官只看过你写的文章,今日倒想亲自考一考你的学问。”

县令大人考校,乔钰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一作揖:“是。”

何景山为官数年,科考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但考校一个童生不在话下。

半个时辰后,何景山合上书本:“不错,难怪你先生对你赞许有加,也难怪会连中两元。”

乔钰没想到柴振平会在何景山面前夸自己,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先生倾囊相授,我当投桃以报。”

何景山看着乔钰笑,转念想到县学的那群童生,谈闲般说道:“本月中旬农忙假,县学的学生将前往各村,帮助农人收谷子,结束后将有一场文会,你若有时间,t可以前去同他们多多交流。”

乔钰不太喜欢凑热闹,上次参加文会是为了李志才,这次兴趣不大。

不过......

“农忙假?”

何景山颔首:“从六月中旬开始,县学及各个私塾会给学生放长达半个月的农忙假。”

“怎么?你不知道?”

“差点忘了,你先生曾与我说过,你入私塾不过半年,不知道也正常。”

乔钰还真知道农忙假,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

原书中,乔家人打着何景山的旗号在县城顺利开设纸坊。

凭借系统出品的造纸术,纸坊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就在宛宁县打出名声。

六月里,农忙将至,乔文德不愿关停日进斗金的纸坊,又舍不得乔金乔银两个宝贝儿子受累,就让乔玫一个人回村收谷子。

乔家共有二十亩田,乔玫不分昼夜地收谷子,差点累死在地里。

就在这时,青州府发生了大规模的地动,乔家村也在地动范围内。

乔玫因体力消耗过大,地动时没能在第一时间逃出来,被房梁砸断腿,困了好几个时辰才被救出。

有关乔玫的遭遇,只是在乔文德给萧鸿羲的信中一笔带过,原因还是担心何景山对乔家人生出嫌隙。

萧鸿羲得知青州府发生地动,担心纸坊受到影响,先是劝说萧驰海捐出数万两赈灾白银,后又打着救灾的名义前往青州府,又是施粥又是亲自参与救援,很是赚了一波美名。

乔钰暗啧一声,怎么哪都有萧鸿羲?

“乔钰?”

何景山一声呼唤,唤回乔钰飘远的思绪。

“叫你几声不应,可是在想农忙假?本官没记错的话,你家中只你一人,怕是收割不易。”

“祖父弥留之际已将田地售予他人,目前家中并无田地。”乔钰随口解释了句,觉得还是得提醒一下何景山,“大人,炎夏将至,自然灾害的发生频率也将大大提高,譬如暴雨、地动之类,学生以为,还得尽可能地提早防范。”

“暴雨也就罢了,宛宁县地势平坦,多年以来从未可从未发生过地动。”何景山看乔钰表情肃穆,忽然心思一动,“乔钰,你何出此言?”

对上何景山审视的目光,乔钰淡定开口:“学生在清水镇赁的宅院位于巷子的最深处,墙角有个老鼠洞,近几日老鼠活动频繁,深夜吱吱叫个不停,左邻右舍深受其扰。”

“学生曾从一本书中得知,有些动物......譬如老鼠、家禽可以提前预知到灾害即将发生,方才听大人提及农忙假,便想到了这件事。”

“农人辛苦数月,若是因为一场灾害导致颗粒无收......”乔钰拱了拱手,没有把话说死,“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学生的错误推断。”

《侯门贵子》这本书早在他死而复生的那一刻起就偏离了原本的剧情轨迹。

真公子还活着,假公子身份曝光,拥有科举系统却接连两次科考都是第八,而非案首。

还有乔玫,她也没有被乔家人利用,走向必死的结局。

地动最好别发生,百姓受苦不说,还给了萧鸿羲扬名的机会。

如若不然,乔钰希望将损失降至最低。

何景山的目光定在虚空,似在斟酌乔钰的话语。

乔钰边浅酌清茶,边察言观色,等待何景山的回应。

半晌后,乔钰喝完一杯茶,何景山从沉思中回过神,问的问题却与地动风马牛不相及。

“本官一直很好奇,你如何能杀了伊向秋?”

伊向秋乃江湖人士,在官府的追捕下逍遥法外多年,可见武艺高超,警惕心非常人可比。

可就是这样的人,最后潦草死在了乔钰手中。

“莫非也是从书中学到的本事?”何景山用调侃的口吻问道。

乔钰眨了眨眼,笑吟吟道:“唯手熟尔。”

何景山瞳孔收缩。

乔钰放下茶杯,轻描淡写道:“萧驰海派人杀我,我不想死,就杀了他们。”

何景山心神大震,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怒不可遏:“好一个宣平侯!原来传言是真的!”

乔钰风轻云淡地笑笑。

他从不做无用功,每一件事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

譬如大闹乔家村。

譬如男扮女装混入小万庄。

譬如一次又一次地暗示何景山,萧驰海待他如何如何不好。

乔钰等何景山问出这个问题,已经等了许久。

只有这样,伊向秋之死才变得顺理成章,否则何景山无法彻底对他放下戒心。

“除了萧家和乔家,学生可以对天发誓,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乔钰顿了顿,“我只是不想看到百姓无辜惨死。”

乔钰说完,便起身告辞。

何景山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招来亲信:“你去......”

亲信应声退下,何景山长叹一口气,回到前堂,继续处理公务。

-

转眼到了六月十四这天。

授课结束,柴振平扬声道:“明日起便是农忙假,原本只有家住乡下的学生有资格休假,但是看在诸位近期表现不错的份上,为师决定私塾内一百二十六名学生,全体休假!”

课室内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声。

“太好了!”

“先生!您是最最最最好的先生!”

“多谢先生,就算休假了,我也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我也......呃还是算了吧,休假就要有休假的样子,早起贪黑算什么休假?”

众人哄笑,柴振平亦哭笑不得。

“无妨,诸位辛苦半年,也该休息放松一段时日。”

众人再次欢呼。

“不过——”

欢呼声一顿。

“回来后诸位可莫要将所学所得都还给为师。”

“先生放心,一定不会的!”

“没错,先生字字箴言,学生早已将您的话铭刻心头!”

柴振平听得直摇头:“油嘴滑舌。”

话虽如此,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

柴振平离开后,孟元嘉戳了戳夏青榕:“青榕,乔钰家没地,我去你家帮忙收谷子可好?”

夏青榕想也不想就要拒绝,被孟元嘉一把捂住嘴。

“好了我知道了,你同意了。”孟元嘉一本正经地点头,“待会儿先去书斋逛一圈,然后去我家取几件换洗衣物,咱们仨一道去你家。”

夏青榕:“......”

乔钰:“......”

好不容易挣脱了孟元嘉的手,夏青榕闷声道:“我可没有答应。”

收谷子可不是件轻松的差事,他不愿好友因他受累。

乔钰缓声道:“你若不让他去,元嘉怕是要气得夜里躲在被子里偷哭。”

孟元嘉煞有其事地点头:“没错!”

夏青榕哑然失笑。

乔钰又道:“左右闲来无事,有我们二人,也能帮你和婶子分担一点。”

夏青榕眼眶微热,在孟元嘉和乔钰的连番说服下,终于还是答应了。

下午放课,三人结伴前往书斋。

经过半年的摸索,乔钰逐渐掌握了规律,发现书斋每隔十日就会来一批新书。

以防错过好书,如今他们每隔十日都会去一趟书斋。

头顶炎炎烈日,乔钰走得浑身汗津津,扯了扯领口说:“还得买两只草帽,防止被晒脱皮。”

夏青榕出声道:“我家中有多余的草帽,就不必买了。”

如此,乔钰便歇了去一趟杂货铺的念头。

三人抵达书斋,里面正热闹着。

乔钰支起耳朵听,发现书生们在谈论京城的宣平侯府。

“右相状告宣平侯勾结采花大盗伊向秋以及青州府官员,犯下多重罄竹难书的罪行,陛下龙颜大怒,褫夺了宣平侯的侯爷爵位,降为伯爷。”

“宣平侯......不对,现在应该叫他宣平伯了。宣平伯贪墨了一百八十万两白银,只降了他的爵位?”

“非也,除此之外还将他从二品尚书贬为六品主事。”

“就这?”

“没办法,谁让宣平伯在陛下打天下的时候誓死跟随,曾立下赫赫功劳呢?陛下念在宣平伯劳苦功高的份上,这才决定放他一马。”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当初府试时那位假公子言行倨傲,放榜时还惹出不小的笑话,都说耳濡目染,可见宣平伯也不是个好的。”

“这会儿我反而庆幸乔钰被抱错了,否则哪有今日的连中两元,十一岁的童生,怕是第二个萧鸿羲。”

“对了,其他涉嫌贪墨税银的官员如何了?”

“知府大人捉拿了他们,将同知、通判等人押解进京,交由陛下判罪。现在结果也出来了,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或斩首或流放,一个都逃不掉。”

“我早说前头的那位李县丞不是个好东西,时常跟县令大人唱反调,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只是t没想到他这样胆大包天,竟然把手伸到税银上去。”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罪官李志才作恶多端,所以他在押解进京的路上落入狼口,死无全尸。”

“好!简直大快人心!”

乔钰付了账,和孟元嘉、夏青榕走出书斋。

“确实大快人心。”夏青榕中肯点评。

乔钰深以为然,但这还不够。

伯爷爵位太便宜萧驰海了,就该贬为庶民。

还有他那“一母同胞的兄长”——萧鸿羲,使出十八般武艺回到侯府,萧氏遭遇这等变故,他怕是已经崩溃到怀疑人生了吧?

这才哪到哪,更崩溃的还在后头。

等玉宣堂正式开张,玉宣纸扬名大商,乔钰要让萧鸿羲哭都哭不出来。

之后,三人去了趟孟家,乔钰也回家一趟,顺便把花宝福宝寿宝也带了回去。

乘牛车抵达乔家村,夏青榕回卢家村,孟元嘉则跟着乔钰去他家。

东屋的炕足够大,两个人睡也不嫌挤。

晚上吃饱喝足,乔钰又喂了一猫两狗,便洗漱歇下了。

......

翌日天未亮,乔钰和孟元嘉起身,囫囵吃了口菜粥,便赶往夏家。

夏母早就从夏青榕那处得知乔钰和孟元嘉的来意,自是千恩万谢。

孟元嘉硬是把到嘴边的哈欠憋回去,红着脸连连摆手:“婶子您无需如此,我早前听说县学的学生每年都来乡下收谷子,当时就羡慕得不行,求了青榕许久他才答应......”

这活宝嘴甜,三言两语就将夏母哄得笑个不停。

乔钰接过夏青榕递来的草帽戴上,四人直奔夏家的稻田而去。

乔家村和卢家村的农忙已经开始好几天了,好些人家已经收得差不多,包括夏家也是。

起初,孟元嘉精气神十足,割起谷子一个顶俩,从这头割到那头,还不忘同乔钰炫耀。

乔钰擦一把汗,笑眯眯看着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元嘉真厉害,我等自愧不如。”

孟元嘉禁不住夸,割得更卖力了。

只是这股精气神儿没能持续太久,太阳逐渐升起,气温变高,孟元嘉很快蔫了吧唧,叉着腰大口喘气。

乔钰递给他水囊:“喝点水,省着点力气,这才还没中午。”

孟元嘉哭丧着脸,仰头吨吨喝水。

乔钰捆好谷子,擦去额头的汗珠:“还能坚持吗?”

孟元嘉咽了口唾沫,掷地有声:“我可以!”

乔钰莞尔:“那就继续吧。”

中途遇到几个来自县学的学生,对方认出乔钰,友好打了个招呼,彼此擦身而过,继续为收谷子而奋斗。

正午时分,夏母回去了一趟,小半个时辰后带着午饭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