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040(1 / 2)

第040章040

表小姐改侧躺为平躺,不疾不徐地活动因长时间束缚而僵麻的双臂。

不适感得以缓解,又擡手去挠脸颊。

“就不该敷太多粉,闷得很。”

表小姐挠两下便停手,以防过分厚重的妆容毁在他手中。

微光洒进房间,表小姐微微侧首,模糊的五官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唇,以及那双漆如点墨的眸子,可不正是乔钰本人!

乔钰坐起身,抻长双腿伸个懒腰,打量四周的环境。

房间非常狭窄,仅能容纳身下的这张床,站在床边,鼻尖几乎贴上墙壁,转身都困难。

四根栏杆构成一扇铁门,铁门上缠绕着铁链,足有乔钰手腕那般粗细。

隔着栏杆看向外面,是一条长而窄的过道。

对面是和乔钰所在的房间同样格局的小黑屋,因光线昏暗,只能依稀瞧见床上躺着一人。

女子背对铁门,啜泣声在半封闭的空间内回荡,压抑阴森。

铁门旁边的墙上点着一根蜡烛,快要燃尽,发出微弱烛光。

乔钰悄无声息地躺回去,双手负在身后,伪装成被捆缚的状态。

他闭上眼,大脑飞快转动,利用一路走来的所闻所感整理出一条清晰的线索。

从钱府到此处,骑马耗费一个时辰并两刻钟。

期间风声呼啸,树叶沙沙作响,一刻不曾间t断,应是在野外疾行,而非城中。

路途平坦,甚少颠簸,应当是在官道疾驰。

伊向秋翻身下马,远处隐隐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音,报更时一副字正腔圆的府城口音。

通过以上四点,乔钰初步推断目的地是府城。

进门前,乔钰听到清脆而又纷乱鸟鸣。

等待府试放榜期间,乔钰曾听人说过,城北有一户人家驯养鸟雀,专门售卖给富贵人家。

许是担心扰民,这家人特地将饲养点定在府城最北的位置,一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庄里。

依山傍水,左边还有一片树林,供鸟雀栖息。

孟元嘉还慕名拉着他和夏青榕走了很远的路,在树林外面观赏过成百上千只鸟雀低飞盘旋的壮观景象。

如此,进一步验证了乔钰的猜想。

乔钰不着痕迹勾唇,眼中流露出果然如此的愉悦。

谁又能想到,素来嚣张妄为的伊向秋会如此谨慎,将藏匿点定在人迹罕至的城北。

至于进门后第二扇极为厚重的门,应当是密室入口。

沿楼梯盘旋而下,来到乔钰现在所处的小黑屋。

这般隐秘的地下密室,除非伊向秋主动放人,否则官府找到被掳走的无辜女子,将伊向秋绳之以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原书中乔玫逃离此地,后又带着何景山杀回来,竟然没一个人怀疑她是怎么做到的。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主光环吧。

在男主光环面前,所有的逻辑和bug通通都喂了狗。

乔钰嗤了一声,摘下发间的珠花揣进怀里,又挽起过分宽大的衣袖。

既然确定了地址和周边环境,是时候实施计划了。

不过在此之前,乔钰得在伊向秋故意放走乔玫之前找到她。

待这件事落下帷幕,接下来乔玫会被乔家人利用压榨,直到八年后才会终止。

纸坊在何景山的保驾护航下成为第一纸坊,萧鸿羲顺利成为世子,乔玫失去了利用价值,被彼时已经腰缠万贯的乔文德送给一个有特殊癖好的老富商,被生生折磨致死。

一条命还一饭之恩,从此两不相欠。

乔钰脱下外面的裙裳,露出里面便于行动的短打,又踢了附带内增高的绣鞋,取出贴身绑在腰间的布鞋穿上,瞬间恢复成十一岁半大少年的模样。

死而复生至今,乔钰每天坚持锻炼,一天三顿吃得不少,个头蹿高一截,可就是不长肉,体型依旧瘦削。

放在以前,乔钰会怀念他那一身漂亮的肌肉和八块腹肌,这会儿反倒有些庆幸了。

因为足够瘦,他只需侧身吸气,就可以轻而易举当地从栏杆缝隙里钻出去。

对面的女子似有所觉地看过来,哭声一顿,眼神惊疑不定:“你......”

乔钰食指抵在唇间,轻嘘一声。

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捂住嘴,用力点头。

过道两旁有很多间小黑屋,一眼望不到头。

乔钰边寻找乔玫的身影,边提防着伊向秋杀个回马枪。

此处狭窄幽暗,动起手来必定束手束脚。

再加上成年男子和未成年的力量差距,乔钰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若是被卢大夫知晓,怕是又要挨训。

......

另一边,钱大富在“表小姐”失踪的第一时间就乘马车前往县城,连夜报官。

钱大富是青州府首富,在县衙守值的衙役不敢轻忽,赶紧去后堂将此事告知给县令大人。

何景山还没睡,正为了伊向秋的事情而头疼。

他派人调查了伊向秋的活动轨迹,发现毫无规律可循,像是完全临时起意,凭心情掳走那些无辜女子。

韩县丞也没回去,一脸愁容地坐在灯下,担忧不知去向的女儿,对伊向秋恨得咬牙切齿。

“大人,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将此事上报知府大人,联合各县展开搜捕,天罗地网之下,伊向秋必将插翅难逃!”韩县丞狠声道,“这么长时间过去,谁知道发生......下官的女儿才刚及笄啊大人!”

何景山当然知道女子名节的重要性,一脸凝重地道:“早在几日前,我就已经将令爱的事情上报给了府城,但是知府大人自顾不暇,本官多次派人搜捕,皆一无所获。”

韩县丞一拳狠狠砸在桌上,想到生死未卜、不知去向的女儿,颤着声音:“难道就任由伊向秋逍遥法外吗?”

何景山身为父亲,推己及人,明白韩县丞此时能保持冷静已是不易。

听着他几近哽咽的话语,何景山一时哑然,无力感和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新朝建立的前一年,年方而立的何景山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奉命脱离家族,毅然决然地来到宛宁县,出任县令一职。

转眼三年,何景山始终兢兢业业,一心为百姓谋福祉,侦破的大小案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未遇到如今日这般毫无头绪的棘手案件。

“韩大人,夜色已深,你还是先回去吧,本官会派人......”

“大人不好了!清水镇钱大善人家的表小姐不见了!”

随着衙役一声高呼,何景山失手扯坏手中的卷宗,还打翻了砚台,墨水流得到处都是。

桌面上一片狼藉,何景山眼皮狂跳,绷着面皮道:“知道了,请钱老爷稍候片刻,本官很快就来。”

衙役应声退下。

何景山与韩县丞手忙脚乱地拯救文书,忽然发现笔山下压着一张纸条。

“这是什么?”

何景山办公时有个习惯,除了亟待处理的文书,桌面上不会留下任何无关物件。

在堆积如山的有关伊向秋的文书中,这张纸条显得格外突兀。

何景山鬼使神差地拿起纸条,正面空无一字,反面则是——

“伊向秋在府城城北的小万庄。”

韩县丞替何景山读了出来,激动得鼻孔翕张:“大人咱们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去府城,将这个消息告诉知府大人!”

何景山心存疑虑,转念想到毫无进展的调查,咬牙心一横:“去!”

-

乔钰将小黑屋挨个儿查看一遍,总算找到被关在过道尽头的乔玫。

这是乔玫被抓来的第三天。

前天早上,乔文德让乔玫把家里攒的鸡蛋拿去镇上卖。

乔玫心中疑惑,从去年冬天开始,家里已经很久没去镇上卖鸡蛋了。

但她不敢多问,挎着篮子走了半个时辰才到镇上。

集市上卖鸡蛋的人很多,她们见乔玫是个年轻姑娘,使劲儿地欺负挤兑她。

经过一番曲折,乔玫总算把一篮子鸡蛋卖光了,准备回家。

太阳已经下山,乔玫为了赶在天黑之前回村,就从集市旁边的巷子抄近道。

谁料走到一半,有人从背后捂住她的口鼻。

乔玫只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她发现自己被一个面具男子关在铁门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怀着对未知的恐惧,乔玫硬撑着不敢闭眼,即使饿得两眼发黑,也不敢吃面具男子送来的馒头。

一直坚持到现在,乔玫终于熬不住了,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不安地闭上双眼。

半睡半醒间,乔玫到有人低声叫她的名字。

“乔玫......乔玫......大姐......”

大姐?

乔玫当即想到了乔钰。

在乔钰很小的时候,总喜欢屁颠颠跟着她,奶声奶气地喊她大姐,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她的身影。

可是乔玫要干活,很多时候都不会回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乔钰就不叫她大姐了。

再后来,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钰哥儿离开乔家,再也不是她的弟弟了。

乔玫知道爹娘亏欠钰哥儿太多,就连她自己,也因为怯懦刻意无视了钰哥儿无数次求救的目光。

有一次,乔玫经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偷偷给乔钰拿了一块野菜饼。

钰哥儿吃得一本满足,腮帮子鼓起来,特别可爱。

乔玫很高兴,决定以后还给钰哥儿偷饼,没想到回去后就被叶佩兰发现了。

娘狠狠打了她,还说钰哥儿是贱种,不配吃乔家的粮食。

当时的乔玫不明白,只一个劲儿地哭。

直到现在,乔玫才明白她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玫,醒醒,别睡了!”

乔玫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发现铁门外站着个人。

穿着深青色短打,脸上却敷着厚厚一层粉,瞧起来像个姑娘家。

可乔玫不会认错,这声音分明是钰哥儿!

“钰哥儿?”她小心翼翼地问。

乔钰解开铁链,抽空应付式地嗯了一声。

“钰哥儿你怎么来了?”惊喜过后,乔玫急声道,“你别管我了,赶紧走!那个男人又高又壮,他要是发现你偷偷进来,肯定t不会放过你的!”

乔钰睨了她一眼,语气不容置喙:“出来,去救其他人。”

乔玫被他这一眼震慑住,讷讷闭了嘴,试探性地走出铁门。

“别愣着了,你把关在其他房间的姑娘们放出来,带着她们一直往前走,沿着楼梯上去......”

“那你呢?”

“我自有安排。”

乔钰不给乔玫废话的机会,说完疾步向前,身影消失在过道的尽头。

乔玫深知这时候不该给乔钰拖后腿,狠狠掐了把满是汗水的手心,咬唇忍住痛呼,拿出她平时割猪草的速度,麻利地解开铁链,推醒房间里的姑娘,又迅速奔向下一个房间,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被伊向秋掳来的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暗无天日的房间,蜡烛的光亮照进眼里,让她们情不自禁地落下眼泪。

激动过后,她们自发行动起来,帮助乔玫解救剩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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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钰沿着楼梯一直往上走,推开木板,入目是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险些闪瞎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