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035
“嚯!年纪轻轻怎么说晕就晕?”
张叔以为萧鸿羲晕倒和自己有关,脸都吓白了。
早知道这小子承受能力这么差,打死他也不会说难听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提议:“要不把他俩送回去?”
他在巷口时看得很清楚,那辆马车的内部又大又宽敞,两个人横着躺进去不成问题。
从哪来回哪去,完美!
张叔觉得可行,目光触及萧鸿羲肿成猪头的脸,又迟疑了:“可他现在这幅尊容,外边儿的人见了会不会找钰哥儿的麻烦?”
据说大户人家最不讲道理,要是看到他们家公子脸上、身上没一块好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咋办?总不能就这么把人撂在这儿,任他们自生自灭吧?”
“也不是不行,老头子最讨厌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
张叔对说话的孙老头翻了个白眼,一马当先扛起萧荣:“行了,甭说废话,还是赶紧把人送走......”
“咯吱——”
院门打开,乔钰再次出现。
只见乔钰一派风轻云淡,让张叔等人一度以为他先前戾气横生的模样是t幻觉。
张叔提溜着萧荣,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钰哥儿?”
乔钰勾唇,温声道:“事实上他们并非偷狗贼,而是与我有些私人恩怨,双方意见不合,便起了冲突,福宝寿宝为了保护我,才会......让各位叔婶担心了。”
张叔愣了下,连连摆手:“这有啥,你还是个孩子,真要较起真来,吃亏的还得是你。”
他就说钰哥儿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伤人,这段时间每天都有十几二十个人上门叨扰,也从未见钰哥儿的反应如此过激,果然是来者不善。
多亏那两条狼狗,否则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钰哥儿了。
钰哥儿可不能出事,他不仅是清水镇的名人,出门在外提起来倍有面子,还是良哥儿的启蒙先生。
甭管怎样,他张老根都站在钰哥儿这边。
其他人眼神复杂,在乔钰和两个伤员之间来回游移。
这叫吃亏?
怎么看钰哥儿都是打赢了的那个。
乔钰关上门,钥匙贴身放好:“还请几位叔帮我个忙。”
张叔首当其冲:“什么忙?你尽管说!”
乔钰微微一笑,擡手指向地上死狗一样的萧鸿羲。
......
一刻钟后,乔钰坐在马车上,悠闲自得地浅酌清茶。
马车内部奢华典雅,仅一套茶具就能在清水镇买下半个一进院子。
他的脚边,是五花大绑的萧鸿羲和萧荣。
不久前,乔钰玩了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游戏,只需拿捏住萧鸿羲,侯府随从便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动身前往乔家村。
许久之前,乔钰曾向叶佩兰承诺过,会为他们精心准备一份大礼。
现在到送礼上门的时候了。
乔钰放下茶杯,撩起车帘,看向策马与马车并排前行的中年男子:“你叫什么?”
中年男子面色冷硬:“回公子,属下萧诚,是大公子的近身护卫。”
乔钰单手托腮:“你叫萧诚?”
萧诚点头:“回公子,属下正是萧诚。”
“真巧,我也认识一个姓萧的。”乔钰屈指轻敲车窗,“他叫萧磊。”
萧诚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他早就死了。”乔钰轻描淡写道。
“‘砰’一声。”乔钰伸手比划,仿佛烟花炸开,“他脑袋就开花了。”
萧诚转头看向乔钰。
乔钰与之对视,弯起眼睛笑:“他死了有段时间,如今坟头草差不多有三尺高了。”
萧诚沉声道:“回公子,属下并不认识什么萧磊。”
“哦?”乔钰语调上扬,“我也没说你们认识啊。”
萧诚:“......”
乔钰放下车帘,闭目假寐,仿佛方才那番天真又残忍的话语并非出自他之口。
马车外,萧诚握着缰绳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眼底深沉如晦。
......
马车一路颠簸,很快来到乔家村。
正值午后,又是农闲时期,许多村民闲来无事,聚在一起说笑。
外观华贵的马车从村口驶入,他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这马车比我在县城看到的还要贵气,来咱们村要找谁?”
“哦呦,你们看跟在马车后头的闺女小子们,闺女头戴珠花不说,小子们穿的衣裳都比咱们的体面。”
“快看快看,马车停了!”
“马车停在了......乔老大家?!”
村民们顿时来了精神,尤其看到乔钰从马车上下来,八卦之心瞬间到达顶峰。
“走走走,看热闹去。”
“钰哥儿怎么坐马车回来了?”
“难不成是因为他考了县试第一?”
乔大山冲在最前面,扯着嗓子问乔钰:“钰哥儿,你这是干啥呢?”
“大山叔。”乔钰礼貌叫人,又向乔大山身后的村民点头示意,“过来给大伯大伯母送礼。”
——乔钰过继给了乔大庆,按辈分该叫乔文德大伯,叶佩兰大伯母。
乔钰立在马车前,使唤萧诚去敲门。
乔钰手里捏着萧鸿羲和萧荣两个人,萧诚不敢不从,依言上前敲门。
乔大山偷瞄萧诚腰上挂着的剑,眼睛瞪得老大:“钰哥儿,这人是谁?还有这些闺女小子,他们是你什么人?”
萧诚笃笃敲门,院子里响起叶佩兰的声音。
村民们悄然竖起耳朵,他们也想知道!
“他们和我没关系。”乔钰说完,大家露出一脸不信的表情,紧接着又听他话锋一转,“他们是我那瞎了眼的亲爹派来的人。”
“啥?亲爹?”
“咋还瞎了眼?”
“钰哥儿真找到他亲爹亲娘了?”
就在村民议论不休的时候,萧诚敲开了乔家大门。
开门的是叶佩兰。
萧诚个头高大,站在门口直接把门挡了个严实,叶佩兰也就没注意到乔钰等人。
她看萧诚是个生面孔,就问:“你找谁?”
萧诚不说话,侧过身,同时后退两步,露出身后的人群。
高头大马,华贵马车,熟悉的村民,以及......
乔钰!
叶佩兰心口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隔着人群与乔钰遥遥对视,没来由地想起那天晚上乔钰说的话,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大伯母,您快来瞧瞧,看这人是谁?”
乔钰说着,单手撩起车帘。
进村前,乔钰贴心地为萧鸿羲和萧荣做了面部清洁。
眼下阳光明媚,光线充足,所有人都看到了萧鸿羲那张与乔文德有五分相像的脸。
“他怎么跟乔老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叶佩兰和听到声音走出来的乔文德瞳孔骤缩。
再定睛看去,看清萧鸿羲的五官和面部轮廓,登时魂飞胆裂。
羲哥儿!
“大伯,大伯母,十年不见,你们难道不想自己的亲生儿子吗?今日我把他给你们送来了。”
乔钰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啥意思?马车里的小子是乔老大和叶佩兰的亲儿子?”
“我还以为他是乔老大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偷生的孩子。”
“叶佩兰嫁到乔家这么多年,拢共怀了四次,难不成......”
“没错,就是二叔公您说的那样。”乔钰微微颔首,肯定了对方的猜测,“诸位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乔文德的小儿子还活着?为什么我那亲爹是个瞎眼的?”
乔大山看热闹不嫌事大:“钰哥儿你可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们吧。”
“不是说他家老三在叶佩兰肚子里就没了吗?”
乔钰放下车帘,坐在车辕上,无视乔文德的目眦欲裂,以及叶佩兰眼里的绝望和乞求,一清嗓子款款道来。
“十一年前,乔文德和叶佩兰为了让他们的亲生儿子享受京城宣平侯府的荣华富贵,将我和他偷换。”
“因为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这些年来他们对我百般苛待,恨不得将我磋磨致死。”
“在他们的步步紧逼之下,我忍无可忍,和他们彻底撕破脸......诸位应当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村民们点头,他们记得很清楚,乔钰说他不是乔老大的孩子,乔老大跟他媳妇还因此被官老爷捉去了。
虽然这件事情最后随着乔文德和叶佩兰被放回来,乔钰过继给乔大庆不了了之,但那段时间里确实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乔家也丢尽了脸。
“后来由村长做主,将我过继给了五叔公,我才总算过上安生日子,可以专心读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奋发向上,考取功名。”
“然而就在今天,我的亲爹派人来与我认亲。”
乔钰指向萧荣:“这人是京城宣平侯府的管家,他见到我之后,上来就说侯府的一切都是萧鸿羲——也就是乔文德和叶佩兰的儿子的,警告我不要不识好歹。”
“按照他的意思,我只有讨好了萧鸿羲这个鸠占鹊巢的假公子,才能认祖归宗。”
乔钰说着,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停不下来。
村民们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喉咙里却好似堵了一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口,心酸难受极了。
乔大山咂嘴:“我嘞个乖乖,考上县案首的亲儿子不要,反而要一个假货......难怪钰哥儿说他亲爹瞎了眼,要我说啊,他更像是脑子坏了!”
无数道同情的目光汇聚在乔钰身上,他深吸一口气,似失望,似怅然。
“当时我就在想,或许我天生没有父母缘分。”
“一定是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这么倒霉。”
“看着这位萧管家对我百般嫌弃的嘴脸,以及萧鸿羲对我充满敌意的眼神,我当时就在想,人生苦短,何必委屈自己。”
“所以我让福宝寿宝咬了他们。”乔钰跳下马车,走向乔文德和叶佩兰,“然后带着他们来到这里。”
自从乔钰点明萧鸿羲的身份,乔文德和叶佩兰就傻了眼。
等他说完,已经面无人色。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乔钰高t声道,声线却在发颤。
落入众人耳中,便是他强忍伤痛,故作坚强地说出这番话。
“亲爹只认假儿子,乔老大跟他媳妇也不做人,钰哥儿真是倒霉,摊上这种爹娘。”
“钰哥儿这么有出息,他那侯爷亲爹咋不要他?”
“钰哥儿要是我家的,我把他当成祖宗供着!”
“糊涂!糊涂啊!”
有几个妇人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说话间,乔钰来到乔文德和叶佩兰面前,背影萧索,面上似笑非笑。
乔文德气得浑身发抖,又或许是怕得。
他双眼充血,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你怎么敢?!”
乔钰不答反问:“我为什么不敢?”
他看向叶佩兰:“我早就提醒过你们了。”
叶佩兰呼吸一颤,瑟缩着低下头。
乔文德低吼:“你这是在嫉妒!嫉妒你亲爹选了老子的儿子,没有选你这个亲儿子!”
他可都听见了,宣平侯说侯府的一切都是羲哥儿的。
乔钰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不在乎,就不会难过。
“从你们喂我砒霜的那天起,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半个月之内,我刚才说的话就会传遍整个清水镇,甚至整个青州府,不久的将来还会传到京,传遍整个大商。”
“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知道宣平侯府大公子是个假货,知道高高在上的宣平侯脑子不好。”
“而我乔钰,身处逆境却没有一蹶不振,反而努力挣脱束缚,悬梁刺股,勤学苦读,成为十一岁的县案首。”
乔钰轻声叙说,宛若恶魔的低语。
“看呐,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
“我这个受害者将饱受赞誉,而你们将遭受数万万百姓的唾骂。”
乔钰看向叶佩兰,神情是毫不掩饰的愉悦:“如何?我这份礼物,你可喜欢?”
叶佩兰不堪打击,身体晃了晃,似要晕倒。
乔文德被乔钰的话气得仰倒,想也不想就扬起巴掌:“畜生!”
乔钰反手一推,乔文德一时不察,摔了个屁墩。
乔大山拍手叫好:“钰哥儿做得好,就该给乔老大点颜色看看!”
其他村民也觉得痛快极了。
乔文德这种人,早该有人治一治他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
“钰哥儿算什么恶人,他就是个可怜人。”
“呸呸呸!是我说错了!”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更刺激的还在后头。
乔钰故技重施,操起扁担冲进乔家,把几间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锅碗瓢盆,板凳桌椅,都被乔钰拆了个遍,连炕上的褥子都没放过,一把火烧个干净。
乔钰提着扁担,明目张胆地在院子里烧褥子和乔家人一年四季穿的衣裳。
乔文德在一片火光中急得跳脚,脏话连篇,不堪入耳。
“乔钰你%*......”
乔钰才不惯着他,一扁担上去,直接把乔文德的那张臭嘴抽得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乔文德吓傻了,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叶佩兰全程没有动作,似没了三魂六魄,呆愣愣地看着远处的闹剧。
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