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
89
一侧的男人显然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可以觉察女孩肉眼可见的脸颊更红了些。
徐既思好不容易舒展开些的眉眼又紧紧蹙起。
“怎么还更红了?”
他伸过另一只手往女孩额间探,冷白的手背贴上她微热的额:
“还觉得冷吗?”
刚刚一路她都在喊冷。
楚盈大脑还乱糟糟的,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
徐既思轻叹口气。
看来还没完全清醒。
她出了些冷汗,额间的碎发汗涔涔地黏在脸上,徐既思将她略显凌乱的发梢撩至耳后,轻着嗓:
“医生说要挂几个小时,你再睡会?”
前面路上太难受了,迷迷糊糊她似乎睡了会,现在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远处时不时传来低语,声线都压得低,混杂着脚步声和推车声,楚盈不太有睡意了,摇摇头,小声问:
“几点了呀?”
“九点多。”
徐既思收回手,又调整了下旁边的输液加温器,“怎么了?”
楚盈隐隐记得他们出馄饨店时才八点,这才一个小时,她就给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她怎么这么倒霉。
谁大年初一在医院过呀。
楚盈表情有些郁闷,又擡头看了看自己的输液瓶,一大一小,按她的经验,起码三四个小时起步。
结束都得凌晨了。
楚盈吸了吸鼻子,嗓音闷闷的:
“想回家。”
徐既思在她有些发凉的手下垫了块暖宝宝,把她的脑袋往自己肩头轻扣,将她环进怀里:
“得好了才能回家,我在这里陪你。”
这些年也不是没一个人待过医院,或许是因为这个时间点实在特殊,又或者是实在太久没有人陪在自己身边,楚盈忽地觉得很委屈。
没想哭,但是就是鼻子一酸。
感觉眼眶微微湿润,楚盈垂下脑袋,有意掩了掩自己的表情:
“……不用,你先回去就行了,我能自己回来。”
徐既思一顿,忽地垂眼看她,声线听不出太多情绪,楚盈却能从他话底听出一丝不悦:
“你当你男朋友吃干饭的?”
楚盈手指蜷了蜷,能觉察他的视线落在自己头顶,好一会,才小声动了动唇:
“……那不是怕你等太晚了嘛。”
“再晚也等。”
徐既思接得快,轻飘飘的,好像是再随意不过的一句,半分未强调什么。
楚盈还想说什么。
徐既思低睫,嗓音轻淡,轻而易举将她想说的话堵在喉间:
“楚盈,不要怕麻烦我,也不要太坚强,我是你男朋友,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应该学会依赖我。”
他一顿,又补充:
“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气氛静了一瞬,楚盈眨了下眼,搭在腿间的手指轻缩,良久,才埋着头“噢”了声,又擡头偏首瞅他一眼:
“这是你自己要等的,可不要到时候又找我讨要什么好处。”
“先不说我讨要什么,”
徐既思顿了下,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不等楚盈开口,他忽地记起来什么来,眉梢轻挑,语气微低,吐息擦过她耳畔:
“晚上穿情——”
“徐既思!”
楚盈蓦地挺起背。
手心的温软被蓦然抽出。
薄唇随后被紧紧捂住。
徐既思缓慢看向睁大了眸的女孩。
她看上去几乎忘记自己还吊着水,大幅度地偏过身,耳垂晕着红。
输液区零零散散的人都因为他们突兀的动静往这边飘来视线。
楚盈羞耻得恨不得钻地里消失。
她连忙松开手,不自觉压了压嗓音:
“大庭广众的,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她也不知涂的什么护手霜,并不浓郁,浅淡里带着些甜,鼻尖仿佛还残余女孩手上的馨香,徐既思视线掠过女孩抵在座椅透着粉的指尖,面不改色。
“大庭广众不能说,”他若有所思,“那——”
“下次我注意,只在家里说?”
楚盈:“………………?”
女孩绷紧了脸,声音几乎是从唇缝里挤出来的:
“……在家里也不行!”
-
楚盈这次是流行性感冒引起的发热,春冬换季都很常见,除了她以外,输液区的另几个人基本也和她一样。
凌晨终于挂完水,怕出医院冷热交替加重感冒,徐既思在出门时给楚盈披上了自己的大衣。
楚盈怕他也感冒,伸手就想脱下来,又在下一刻被锢紧了肩膀,男人垂睫看她一眼:
“我没那么容易生病。”
语罢又记起来什么,强调:“就算最后感冒了,那也是前面亲的时候被感染了。”
楚盈:“……”
又在提这种事!
因为他这句感染,楚盈也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有什么其他情绪夹杂其中,她硬是回自己家睡的觉。
美其名曰“一起睡肯定传染给你了”。
徐既思想说自己不怕被传染,楚盈却抢他注意到之前先钻进了房间,还从里上了锁。
徐既思回过神时只来得及擦过她一片衣角。
名字都只冒了个音。
徐既思:“……”
没半分钟,又收到楚盈发来的消息。
【快点回去,别看了!】
徐既思微顿,微擡下颌往墙角的摄像头看了眼,低头给她发消息:
【锁门防谁?】
一门之隔,楚盈噼里啪啦给他打字:
【你少装傻!】
还能防谁!
徐既思看着屏幕上那个感叹号,足矣看出她情绪格外激动。似乎思考了片刻,男人略略擡起眉尾,直接给她发语音。
“你锁门,半夜晕客厅我都进不来。”
细微的“咻”的一声后,楚盈手机上同步收到了他的语音。
她甚至不用点开听。
徐既思说话的声响,完全够她隔着门听得清楚。
明明可以面对面聊,楚盈偏要又隔着门又隔着手机给他回消息:【哪这么严重?我现在清醒得很。】
离开医院前还量了体温,已经差不多退烧了。
只是医生还叫她要输两天液,主要是针对她的感冒。
楚盈其实不太想去了,没再发烧,说到底也就是个感冒,她吃点药就够了。
当晚,任凭徐既思再怎么发消息都没能改变她的主意。
楚盈只回了句很困要睡了,回到房间正想找睡衣,又记起来睡衣已经被徐既思拿走了。
没办法,只能随手挑了件衬衫,楚盈洗了个澡,出来后困意来袭,很快就睡着。
再醒来时,手机里已经多了十几通未接来电。
楚盈反应了会,看了眼时间。
竟然已经下午一点了。
她这一睡就睡了接近十二个小时。
正想坐起来给徐既思发消息,才刚动了动手臂,就感觉出一股酸胀感,仿佛前一晚举了铁似得,哪那都使不上劲,浑身是说不上来的乏力疲惫感。
楚盈缓了好一会,才得起身倚靠在床边,干脆给徐既思打回电话。
那头几乎是秒接,她的声音和那头略显急迫的沉沉唤声一同响起。
“喂?”
“楚盈。”
停顿了一秒,似乎从她的嗓音里听出点什么来,徐既思紧接着开口:
“你刚睡醒?声音怎么回事?”
楚盈愣了愣,正想说没怎么,刚要开口吐字,才觉察自己嗓音有些哑哑的。
不仅如此,喉间还有些胀疼。
联想到自己此刻浑身酸疼的表现,楚盈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我有点喉咙疼,身体也有些酸痛。”
那头一时无声。
过了几秒,她听见徐既思的声音和甩门声一同响起。
“是流感没好,”他按下门铃,“开门,我让人来给你打点滴。”
……
最后楚盈还是去的医院。
女孩心地善良,说大过年的,把人拽来上班不厚道。
徐既思说昨晚他没深夜把人唤来已经是他仁慈。
他可不是按天发的工资。
在徐既思的冷硬监督下,楚盈不得不又连挂了三天的水。
三天下来,她食欲都不是很好,口味太重嫌腻,口味太清淡又食不下咽,待第四天挂完水回家,楚盈称了□□重,四天掉了五斤。
往后一周还都得吃药。
她现在体质弱,为了避免各种交叉感染又加深病情,楚盈没敢再去什么人群密集的地方,在家也是戴紧了口罩,还要徐既思也戴上。
徐既思捏着口罩一角,目光微顿,又擡睫,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不和你一起住,不会被传染。”
楚盈正想反驳他天天往自己这跑,明明很容易感染上。
正要开口,不经意间擡眼对上男人漆黑的眸,又蓦地意识到什么来。
他话里,并不是字面的意思。
他分明是在暗示什么。
楚盈不自觉是有点心虚起来。
之前明明说好的。
但是。
“……生病也不是我想的嘛。”
楚盈小声嘟囔。
徐既思轻顿,手指捋过她垂落的发丝,终是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
他声线柔和了些许:
“我只想你快点好起来。”
-
楚盈这一病,直到大年初七复工才算恢复大半。
清早醒来发现自己喉咙还是有些不舒服,担心并未完全康复,还有传染给同事的可能性,楚盈便给凌听扬打了个电话告知情况,多请了两天假。
她嗓音明显还有些哑,凌听扬让她多休息不急着返工时,手机里又冒出罗卉的声音,担心地问她严不严重,说想来看她。
楚盈忙声婉拒:
“不用不用,我就是怕传染给你们才请假的,可别因为影响进程了。”
那头似乎想了下,还是被她说服,说了句好吧,又提起凌听扬打算给大家开个复工趴鼓励一下众人的事。
楚盈问:“什么时候呀?”
那头又被凌听扬接过手机:“还没定好,等你身体好了起吧。”
楚盈眨眨眼:
“不用特地等我的,如果大家期待的话,早一点也没关系。”
“不是特地凑你,”凌听扬语气正经,“这两天我也要出差一趟。”
楚盈后知后觉自己多想了,轻咳了声:“这样,我知道了。”
又随便聊了两句,凌听扬那边又打进来一个电话,楚盈忙说自己没事了,不打扰他,这才挂断了电话。
电话刚挂,就听见后面幽幽传来一道意味不明的冷淡嗓音: